扶央降落至地面,停在他面前。
师瑜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五脏六腑撕裂一般,火烧火燎,连咳嗽声都没什么力气,眼前的景物模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扶央蹲下身,伸手按住了他的脖颈。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不久前在彼得潘城堡里的画面重现,只是这一次狼狈的,污脏的,浑身是血的成了他,而对方却是掌人生死的那个。
扶央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不知死活。”
在他看来,师瑜主动过来就是找死的行为。
进系统的玩家空间好歹还有规则压制他没法动用全部的力量——虽然被系统压制和被神域压制完全是两回事,即便冲突是在系统里发生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对方偏偏就是跑到神界来了。
而且还是以凡人之身。
师瑜压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呼吸骤然被遏止,眼前的世界逐渐溃散。
时间在那一刻像是被拉伸得无限延长,又像是随着对方桎梏的手压缩成一点。
也就在那眨眼之间,脚下的地面忽然晃荡着龟裂了,摇碎的花雨铺满池子。
扶央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忽然开始拉扯掌心的身体。
下一瞬,地上的人便消失了。
扶央只来得及从对方脖颈上剐蹭下大片的血迹,指腹上,指缝里都掺着人皮肉碎屑。
他阴着眼神,手却渐渐攥成拳头。
蓦然一拳砸入地面,整个风渊阁都被他这一击震荡起来,裂纹一寸一寸往外延伸。
旁边有人唤道:“大人。”
扶央骤然站起身:“他去哪了?!”
“神界和系统空间的通道突然关闭了。”
“那他是逃到系统里去了?”
“应该不是。”秦戒道,“通道是在他出现以后立马就关了,我不认为他还能直接从神界跳跃到系统里去。”
扶央紧盯着他。
骤然袭来的压迫感叫他连抬头都困难,秦戒下巴几乎低到胸膛:“所以他应该还在神界的某个地方。”
空气安静了很久很久,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秦戒只看见对方消失在风渊阁的背影,才敢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即便他是系统的制造者,可他在主事神中排名并不算太高,能拿到这个任务完全是因为他的力量和尘世幽冥两界联系最深。
上一任主神的死算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知道浮邺神是凶手,可他却未指认,也未曾参与,从始至终都扮演着一个无知者的角色。
想把前任主神从位置上拉下来的从来不止浮邺神一个。
可他和浮邺神不同,他不甘安于现状,却又想独善其身,他想要师瑜下马,却又不想自己的手沾染上前主神的命。所以他哪怕知晓一切,却既不主动给对方的死施加伤害,却也不会去制止,只在旁边漠视,哪怕他清楚自己的漠视也在浮邺神的计算之内。
都在一起共事那么久,彼此是什么性子再熟悉不过了。
大概也是因此,扶央成为主神后才会对外表现得那般信任他,甚至将制造系统的任务交给他。
在他的剧本里,他依旧只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交给他任务的是主神,所以他便按照主神的吩咐做好了。他在自己世界里唱着独角戏,才能将一切质疑和指摘推拒门外。
秦戒捡起地上的灵石,放在掌心里,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尘垢。
他当初是为什么那么讨厌前主神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可如今新主神上任后自己就因为任务劳心劳力没好好休息过一天的记忆却一日比一日更清晰。
师瑜至少从来不会像扶央这样,几乎以压榨的方式驱使手下。
他当初的漠视,似乎全化作了苦和罪报应在他自己身上,偏偏这还是他自找的。
可他又没法反抗,没胆子也没心计,他过去就只会沉默,现在亦只会沉默。
在这一点上,扶央倒的确是将所有主事神皮囊下所有卑劣肮脏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
冥界的消息传得太快,主事神们几乎都已经听说了如今这位主神撒下的弥天大谎,全都聚集在了主神殿外。
神殿周围设有禁制,没有殿主的同意外人都无法进入。主事神们单打独斗不行,合力倒是也可以将禁制击破,只是在要不要动手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
“当年浮邺对主神大人下手不说,后来更是抢走了大人的身份位置,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你们还想护着那个叛徒?!”
这是支持的声音。
“真相大白?你从哪听到的真相?就凭幽冥天传来的那几段似是而非的影像你就怀疑如今神殿上的大人是假?谁不知道神界和幽冥两不立,你对大人的信任就这么不值钱?”
这是反对的声音。
“你这意思是幽冥传来的影像是假的?”支持强闯的主事神以厝火神为首,本名姬禾,语调里的讥讽连藏一藏的意思都没有,“这种一查证就清楚的是幽冥有这个胆子伪造吗?你以为幽冥的都跟你一样蠢吗?你当主事神这么多年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站在他对面的是摇风神,本名为宿拂,被当面讽刺,脸色格外难看:“所以你是宁愿信幽冥,也不愿相信大人?大人不久前才出现在神殿,你认不出来大人的神力?堂堂主事神就学会了满口污言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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