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就是这样一个利用庶人盲从心里,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力的宗教机构。
在混沌的平安和繁荣中,建康城中佞道之风愈盛。
道观越修越多,天师道道众势力极大,总道首孙恩,等闲连天子也不得见,道权竟能凌驾皇权之上,所为种种,令人瞠目。
孙恩的总坛,毗邻鸿胪寺,虽地段不如乌衣巷左右,却占地阔大,殿宇复复叠叠,为金陵盛景。
符潼此次贸然扣门,唯恐孙恩以为他不敬,是以是特意请叔父谢安写了名帖,谢安行书与王羲之齐名,圆润古雅,方正中透有婀娜,气韵天然飘逸,是书法中的上上品。近些年,谢安已甚少亲笔书写名帖,符潼只盼孙恩能给陈郡谢氏几分薄面,不至于吃个闭门羹是为最好不过。
担心谢道韫身体,又是有求于人,符潼不敢摆排场,只单人匹马,往天师道总坛而去。
谁知行到半路,便听雷声阵阵,乌云四合,不过顷刻,闪电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符潼出门匆忙,连大氅也未穿着,被暴雨当头浇淋,到了总坛门外,已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自己被大雨淋的落汤鸡一般,去见孙恩也是失礼,若是怏怏而返,心下却也不甘,不由在门外踌躇。
忽听有一人声朝自己说道:“郎君是来叩请孙天师法驾的吧,我家主人请郎君来舍下院落梳洗,换上洁净衣物,再去请见孙天师,不知郎君可否赏光。”
符潼抬眸望向来人,此人深目高鼻,面色白皙,是胡人样貌,异族英俊,双目炯炯有神,目射*光,是武艺豪横之辈,更兼却汉语流利,应对礼仪甚是得体。又看他指着鸿胪寺,便问道:“尊驾主人可是来参加雅集的国使?”
“回郎君的话,我家主人正是与贵国国主商议和谈事宜的使者。鄙主人出门时看见郎君淋雨,吩咐下仆请郎君于鄙处拭干湿发,盥洗一番,换了干净衣物,还请郎君赏光。”说罢一指远处一队护卫护佑的马车。
符潼看他说的有礼,便微笑道:“如此,便叨扰尊主。改日我定当相谢尊主好意。”
说罢下马,那人为符潼牵了马匹,进了鸿胪寺西角的独立院落。
本以为只是换件干净衣物,拭干了发髻既可,谁知那人却是殷勤,命院中仆妇烧了大桶热水给符潼沐浴,并拿了崭新衣服前来。
这是套汉家常服,布料华美,剪裁精致,无论是纹绣,还是款式,都是符潼旧日里喜欢的样式,而且很是合身,如同量体裁衣般的熨帖,不输自己身上淋湿这套。
那胡人说是他家主人还未穿过的衣服,请郎君莫要嫌弃。
换了新衣,又有美婢为符潼重新束发戴冠,服侍的周到体贴。
胡人又命美婢捧了一副薄裘斗篷想为符潼披上。
恭谨说道:“秋雨寒凉,还请郎君披上些许御寒。”
符潼推拒道:“这就太过贵重了,想是主人家爱物,某受之有愧。”
再三推却下,胡人还是坚持。
符潼忙道:
“如此,却之不恭,容日后再答谢贵主盛情。”
符潼深感主人家的贴心,再三言谢,那胡人只说是略尽绵薄,请郎君不要客气,并亲自撑了伞,陪符潼重新来到总坛门前扣门。
到总坛守门的道童收了名帖去禀告孙恩,符潼便转头与这胡人寒暄。
阁下勇武非凡,更兼汉文如此流利,恐怕并非下仆,必是贵国朝堂中的能臣?
那胡人微微施礼,轻笑答道:“不过是为我主人做些钱粮计算之事而已。”
“原来是一部台阁,失礼!”
这时,总坛大门顿开,孙恩首徒徐道覆亲迎而至,口称谢帅,执礼甚躬。殷殷切切地把符潼迎进总坛去。
符潼与那胡人施礼,说改日定当登门相谢尊主,便随着徐道覆而去。
天师道道首孙恩,年逾古稀,他身着绛紫色细麻道袍,鹤发童颜,须眉皆白,眼神清亮锐利,背不躬,耳不聋,步履矫健,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符潼见孙恩屈尊迎至门前,急忙快步上前几步,向孙恩深施一礼,一躬到底,口称:“仙翁”“上师”陈郡谢幼度拜见。
孙恩下阶虚扶符潼,口中说道:“谢帅前来,寒舍蓬荜生辉,里面请。”
符潼再施礼道:“弟子家族,笃信天师道百年,不敢当师长如此。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孙恩捻须微笑道:“请谢帅里面细说。”
说罢相携符潼步入总坛正堂。
总坛正堂布置,与青云观并无二致,堂上也是供奉三官神像,只不过总坛神像,竟高达一丈有余,通体塑金,相貌古拓神气,令人观之生畏。
神像下并未如青云观中一般摆放蒲团,而是如世家大族一般放了檀木桌椅,桌椅皆造型考究,雕刻纹饰华丽。
孙恩在主位安坐,请符潼上坐,首徒徐道覆末座相陪。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孙恩问道:“不知谢帅此番前来何事?”
符潼恭敬答道:“幼度本应初回建康时,便应来像仙翁问安,怎奈朝政之事繁忙,一时未得清闲,还请仙翁勿怪。仙翁称呼幼度阿羯既可,在仙翁法驾前,不敢当谢帅二字。”
孙恩言道:“既然如此,老道恭敬不如从命。不知阿羯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符潼忙起身再深施一礼,说道:“小子不敢烦请仙翁法驾亲临朱雀桥乌衣巷,只特意前来为家姊谢道韫求一仙方,医治固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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