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打了个颤,总觉有些地方不对。
叩叩——
我还盯着眼前的地面出神,便听见外间宁飞的声音:“息兰先生?”
……师尊?!
我顿时站了起来。
师尊一绕进来,便瞧见我呆傻站着的模样,不由一笑,“听宁飞说你早饭也未用,我还当怎了,结果是在这里发傻。”
“我……”我顿时窘迫起来,不敢再看他。
可这数日疏远,已日日如万蚁噬心,此刻人就在我跟前,我又如何当真舍得移开眼。
于是暗中移回的视线便叫戏谑的眼抓住了。
“……”顿时进退两难。
偏生他似是觉得我这般模样有趣,只笑着瞧我,并不言语。
不得已,我只好胡乱扯些话来:“息兰前来是有何事?”心中盼他莫要再调笑我。
“嗯——?”他拉长了声音,显出些疑惑来,“无事便来不得了?”
“……”我自然并非此意。
“不过我确有一事,”他许是终于瞧够了我的热闹,很快将话接了下去:“季瑶说城郊有处茶楼,她与友人去过几次,那楼中静室可做些小玩意儿,她久未去了,有些想念……我记得你于木雕一事上颇有心得,可要与我们一道?”
我绞着手指,正按在那伤口上,顿时轻抽了口气。
又是季瑶……
心头因他而来的欣喜忽然便淡去了许多,染上了涩味,叫人心口发苦。
早知……便不问了,或许还可晚些知晓这真相,多高兴一阵。
“你受伤了?”他的目光定在我的手上,雪色轻掩,望不到眼中情绪,“处理得不错。”
“……嗯。”
我从前不知,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是这般费力的。若从未得他温柔殊待,那我此刻许会装得轻松些许……偏我早已得体会,却又再失。
我将伤了的手藏了藏,僵硬地颔首,“……那便一道吧。”只要能与他多待一阵,我便甘愿。
而未等他说话,季瑶便不知从哪处跳了出来,娇俏地同我道谢:“太好了!谢谢齐哥哥!”
“谢我做什么……”我嗫声道。忍不住别开了眼,怕再从他眉眼间见着那夜灯海下的宠溺。
季瑶笑嘻嘻,未答。
余光中,我瞥见了她在悄悄地朝身边的人眨眼。
下一刻,那人调笑的声音便响起:“你一会仔细着手,别像他一样划着了。”
我有些留不住了,转身欲寻别处缓一缓。
哪知季瑶立时跟了上来,扯了我的衣袖,可怜道:“齐哥哥,我尚未用早饭,我们吃完再去吧!”
说是要雕刻,然而季瑶性子活泼,到了那静室未多久,便瞧着那别院后漫山的花林眼馋得不行,没一阵便坐不住了,拖着师尊与我陪她到外边玩。
然而出了院子她便又撒了手,自己跑到前头去了,在花树丛中穿梭,嫣然巧笑,像蹁跹的蝴蝶。
我忽然心生羡慕。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我抬起头,便见师尊正低首看我,眼中只有我一人的影子……
一如当初,似从未有变。
心口兀地被轻撞了一下,我不由道:“你与季瑶……”
“你们在说什么,可有人愿先来替我折一枝?”
前边转来季瑶的声音——她够不着树上那花枝,便回头来央我们。
方才撑着我开口的那股躁动顿时消去。
我轻应了一声,却尚有些回不过神,愣了几息,而后脚下方动,师尊已先一步朝她去了,口中边道:“这便来。”
我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师尊走到那花下,攀下了花枝,笑着递与了季瑶。
季瑶嫣然而笑,上前一步——
我转身落荒而逃。
“哎!齐哥哥你去哪……”
“随他去。”
离得远了,师尊的声音参在风中,似也带着凉意。
我脚下不由更快。
我寻了借口,托桑九转告师尊与季瑶,慌乱地带着宁飞先行离开。
失控的心绪在一人的归程中渐渐落定,却又很快陷入眼前颓然的泥沼中。我不停地在这困局中打转,却始终寻不见出路……
我既不如所以为的那般洒脱,能痛快放手,又生性软弱,连放手一搏也不敢,害怕连仅握住的也要失去……更何况,以我的卑劣,又哪里来的资格再敢与他说喜欢。
我苦笑了一下,只觉这装聋作哑的本事我似是无师自通了。眼下他与季瑶一事,只要他一日未曾明言,我一日便还赖着不走,横亘在他二人之间。
……
我有些疲乏地靠在车壁上,自语道:待他们回来,再好生与他们道个歉吧。
只是不曾想,直到日落月升,他二人仍不见归。
……也不曾想,方才所想竟应验得如此快,快得我猝不及防,打得我手忙脚乱。
然而我心里也知晓,便是再给我多久的时间,我也不可能做好准备——失去他的准备。
我等在季瑶的院子里,院外路过的仆人们议论着今日小姐的外出:
“小姐邀了息兰先生去游湖,你们可知道?”
“知道呀,我听说啊……咱大少爷还允了呢!”
“还准备了好些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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