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梁先生停下脚步，回眸看她。
    叶雅芝的眸子一片茫然，喃喃自语：“萨琳娜奶奶……今年已经九十一岁了。她从年初春天时候腿脚就不太好，如果她……如果她……”
    叶雅芝说不下去了，喉咙里的酸涩蔓延到双眼，她手脚冰凉，唇色苍白的可怕。
    “别怕啊妈，我还在呢。”
    叶星雨赶紧搀着她的手臂，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啊，有什么不放心的念头见了萨琳娜奶奶再说，说不定只是小毛病呢？”
    “但愿是。”叶雅芝勉强一笑，一行人脚步匆匆进入阿尔佩尔修道院，一路上见到的修女目光只在叶雅芝脸上停留了一下，就垂下眼默契地让开道路，没有在这时候打扰她去见萨琳娜。
    叶星雨心里打了个突，和季闻交换了个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之前他还以为这是梁先生设的局，可现在一看，除非梁先生脑子抽抽了，不然敢和老妈这样的开玩笑？老妈能答应他的求婚才怪！
    看来萨琳娜奶奶是真的出事了。
    穿过冗长的教堂走廊，白雪皑皑的大理石雕，压着积雪的枯枝咔嚓断裂，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五个小时，叶星雨终于跟着来到了萨琳娜奶奶的房前。
    “你们可算来了。”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女眼眶通红，她是萨琳娜奶奶收养的一个孤儿苏珊，“奶奶已经念叨你们好久了，快进去看看她吧。”
    带着厚重气息的门扉沉沉打开，窗外一抹冬日阳光并不温暖，萨琳娜奶奶原本微胖的脸颊微微凹陷，苍苍的白发和老人斑已经预示着这个救过无数人的老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是……雅芝回来了吗？”
    萨琳娜奶奶吃力地微笑，叶雅芝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她惶惶然跑到床边，一下就握住了她苍老的手。
    “是我，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萨琳娜奶奶像是松了口气，又吃力地向梁先生伸出另一只手，“孩子，你也过来，奶奶有话和你们两个说。”
    叶星雨牵着季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门外，苏珊悲伤地蹲在墙边，“萨琳娜奶奶已经九十一岁了，这几年腿脚其实一直都不好，年初的时候春天到了，看起来像是灵活一点，今年秋天开始，病情就完全恶化了！”
    叶星雨没说话，安静地听苏珊讲。“萨琳娜奶奶已经很久没办法走路了，她自己就是医生，谁也没办法隐瞒她的病情……奶奶知道她这病是没办法治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医生能治疗‘死亡’本身呢？”
    “原本这个事早就该告诉你们的，但是萨琳娜奶奶坚持不让，她说雅芝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孩子，正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时候……前一阵子梁先生传来消息说要萨琳娜奶奶帮助他向叶小姐求婚，萨琳娜奶奶好久没那么开心过，身体也跟着好转一阵子。我还以为奶奶的病情有好转……谁知道昨天晚上，忽然就不行了。”
    苏珊说到这里，已经哭的不能自己。
    叶星雨给这个长着雀斑的小姑娘递了张纸巾，他偏过头，隔着玻璃窗，隐隐能听到屋内的谈话。
    ...
    “别哭了雅芝，奶奶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这一辈子比大部分人都活的更幸福。”
    萨琳娜苍老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慈祥的目光停留在叶雅芝的脸上，温柔极了。
    “可是。”叶雅芝说不出话了，只能更紧的握住萨琳娜的手，像是想用她冰凉的手去温暖更凉的她。
    “如果奶奶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就是苏珊还有你……”
    萨琳娜忽然咳嗽了一阵，像是把肺都要咳出来，吓的叶雅芝脸都白了。“奶奶，您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咳咳！”萨琳娜摆手，“苏珊是我收养的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她太单纯了，又笨笨呆呆的，别人随便给她点恩惠，就敢把心肝都交出去……”
    叶雅芝含着泪点头：“放心吧奶奶，我会好好照顾苏珊的，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她！”
    了却一桩心愿，萨琳娜微微一笑，又将视线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梁先生，“奶奶思来想去，能照顾好雅芝的，还是只有你！”
    两人浑身一震，视线不经意的对上，又迅速错开。
    “乔·纳尔森第一次来修道院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萨琳娜看着已经一米八多的梁先生，目光像是能穿破时光，“当时的他被从火场里救出没多久，一身烧伤，嗓子几乎被浓烟熏哑，被纱布包的像个木乃伊，却凭着奇迹般的毅力在医院躲过了暗杀他的杀手，一路和死忠他的几个手下逃到了我这里……”
    “你救了他，于是他的一颗心就落到了你的身上，从当年到现在，整整二十五年。”
    叶雅芝垂下头，“我刚开始只把他当弟弟看，没有想那么多。”
    “但是他可是爱惨了你。”萨琳娜叹息，将两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我知道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小辰，小辰也是个好孩子，对你们的事情很支持。趁着奶奶我还有几天好活……咳，就在奶奶离开前，把这事给定下来，好么？”
    “我……”叶雅芝犹豫了一下，梁先生握着她的手，猛然紧了紧。
    他的眸光沉默又坚定，像是有说不完的海誓山盟，梁先生没有说一个字，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比任何口头承诺都更沉重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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