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言猥亵他,这两个字始终压在沈明安心头,真正将它从心底深处剥离出来,在王兴言和自己面前摊开来明说,沈明安不觉得难堪,反而像是终于解脱。
王兴言闻言轻笑了一声,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拎起桌上的冷水壶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却没有将水杯递到自己嘴边,而是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毫无波澜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沈明安,“你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和我提起这件事呢。”
“你连做这种事时都需要靠吃药。”沈明安神情寡淡,“该是你不敢提。”
王兴言手里的杯子停在了半空中,不举这件事一直是心中的隐痛,此时被沈明安这样的小辈丝毫不留情面地揭开来,他脸上挂不住,当即恼怒道:“是不是你父亲和你说的?!
王兴言二十几岁时染了恶疾,是沈父救了他的命,可虽然命被救回来了,却留下了病根。
若是及时就医或许还能根治,可任哪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将这件事说与他人听,王兴言讳疾忌医,便一直拖着,他好娈童,越是不举就越是不肯信,那段时间就在江州城内大肆搜找,却每回都要靠吃药才能硬起来。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沈父知道了,沈父与他大吵一架,三番五次来劝他要及时救治,不可再肆意放任这样的不端癖好。
现如今沈明安也知道了他的隐疾,王兴言怒骂道:“你父亲分明和我再三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为何你会知道?我还真当他表里如一,没想到也不过是个伪君子!”
沈明安知道父亲的为人,他既然应了,就必定会守口如瓶。
若不是沈明安看到了那封未来得及寄出的信,再联想到每回王兴言来时都要吃的那罐药,也未必会想到这一点,但沈明安此时却不欲与他争辩,“事实罢了,敢做不敢当,你便是君子吗?”
方才沈明安只说了短短几句话,王兴言就感觉自己被他狠狠羞辱了一番,他正恼怒不已,一时有些不明白沈明安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沈明安低哑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方府外的几个戎人是你安排的吧,是不是让方知书变得无家可归,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始终在你府中,就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故技重施?”
王兴言回想到刚才从沈明安进来时到现在的一席话,似乎都是在激他,他渐渐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方父都说了,是于高义为了将这件事压下来,才让那些戎人去杀人灭口的,与我有和干系?”
“于高义是受你指使,杀人灭口、永无后患,这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沈明安站在牢门处,他的声音冰冷不带感情,语气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当年你想把我骗到你府中,却被我父亲知道了你好娈童的事情,所以将我严加看管,不让你再同我往来。”
“但你却一直不死心,为了让我能顺理成章地住到你的府中,也为了让我能顺从你,就指使戎人将沈家灭门,让我目睹府里人全部死去,你再恰到好处地出现,将我救下,如此一来,我便无处可去,也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被你带回府中后,还要对你感激涕零。”
王兴言眸色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他唇角勾笑,满不在意地开口:“沈家的案子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结案了,案子查得清清楚楚,是药房掌柜被断了财路,怀恨在心,买通山匪杀的人,药房掌柜和山匪都已经认罪伏诛,怎么现在从你嘴中说出来,又变得如此荒谬离谱了。”
“杀人的并不是山匪,他们只是无故被抓上来顶罪的。”沈明安一直盯着王兴言,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杀人的是戎人,我那时候躲在衣柜里,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后来的证物中,也有只有戎人会用的户撒刀。”
“沈家出事之后你又忙前忙后,收拾沈家的残局,殷勤积极将我父母的尸体入殓,给他们办丧事,就是为了掩藏证据。”
王兴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了下去,“我看你那时候年纪小,好心帮你,如今还要被你倒打一耙?”
“你和吴季同二十多年前在江州时就已经相识。”沈明安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同他陈述,“你经常去他府中,和他私交甚好。”
“吴季同是与我关系匪浅,可那又如何,去年在益州,你不就是在吴季同府外见到我的吗?”
“你不必狡辩。”沈明安说:“朝廷最近在重查冤假错案和受贿贪污,因为当年沈家的案子和这些年里的贪污数额巨大,吴季同被人参到了御前,他贪生怕死,禁不住审问,吴季同是自己招的,所以罪名从轻,只是将他革职。”
沈明安在王兴言面前把手上的认罪书抖散开来,“吴季同说是你让他找一伙山匪顶罪,把你指使戎人将沈府灭门的事情给压下去,并且要他为你掩盖罪证,他原本是不敢做的,但你拿他亲人的命来威胁,他在你的胁迫才不得不为之。”
王兴言离得远,他只能看到认罪书上有字,有一个红色的指印,却看不见上面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他下意识想去从沈明安手上将认罪书给夺过来,沈明安却往后退了一步。
王兴言夺了个空,他乱了方寸,根本无暇去想沈明安对方知书的审案经过如此熟悉,分明是全程都听了,可如此铁板钉钉的证据,为什么方才在审案时没有提出来给他定罪,却在审案结束后专门来牢里找他,和他来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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