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手,用力捏了下,让她感觉到来自于自己沉稳力量。
绣春终于吁出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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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文武群臣紫光阁里不见魏王,这才知道北庭消息,犹如一石激出千层浪,议论纷纷不停。
先帝临终前,委托两位亲王监国,两位大臣顾命,现唐王魏王均不,小皇帝又是那个样子,朝堂里剩下能做主,自然就是两个顾命阁臣了。
从前萧琅还坐镇上京时,欧阳善和傅友德即便时有纷争,也无大碍,诸多军机国事,后自有魏王开口,他一开口,一般也就是后决定,傅友德极其随众,即便持不同见地,也是无可奈何。现他一走,朝中只剩欧阳善,很,二人之间犄角之势便日益严重,魏王离去后第三天,两个顾命阁老,当着议事群臣面,紫光阁里便激烈争吵了起来。争吵原因,就是人事调动。傅友德提议将现任都护长史邵冲升为大都护,遭到欧阳善否决,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争吵了起来。
数月之前,魏王开始或明或暗,将京畿内外与傅家有牵、并且直接执掌兵力调动人大多都调迁走了,这一举动,很明显释放出了某个信号,叫傅家人极其追随者警铃大作,甚至用惶惶不可终日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魏王行事之时,或明升暗降,或总能弄出叫人无法辩驳理由,傅友德等人心中虽极度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现魏王刚离京没几天,傅友德便开始要将自己人调回大都护这样重要实权职位上,不用说,欧阳善怎么可能点头?二人群臣面前辩得面红耳赤,后各自拍案而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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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离京后,绣春打发人去往陈家,告知祖父告诫家人,接下来勿要四处随意走动后,便命人关了王府大门,自己一步也没出去。
就欧阳善与傅友德紫光阁里翻脸过后第三天,京中出了一场变故。紫光阁议事时,傅友德持盖有小皇帝玺印圣旨,命邵冲即刻接管驻于四城之外京都大都护职下五千兵马,欧阳善变色,斥傅友德挟天子令诸侯,傅友德冷笑道:“我手中圣旨,便是陛下意愿。谁敢不从,就是公然犯上作乱,休怪我不留情面!”
欧阳善勃然大怒,大声唤羽林军统卫李邈带人前去阻拦,傅友德再次冷笑道:“李邈渎职,昨夜便被撤去羽林军统领职务,改由旁人接任。如今他人已刑部大牢。正好,你也有机会去那里与他叙旧了!”
欧阳善本正往外疾步而去,听闻此言,蓦然停住脚步,回头道:“老匹夫,你意欲何为?”
傅友德抚了下须,目中掠过冷意,抬手命边上一宫人送来另道黄帛圣旨,展开示向早已经惊呆了众臣,大声喝道:“欧阳善,你一贯仪仗他人之势,作威作福,陛下向来敢怒不敢言而已。而今陛下决意清除奸佞,你便是第一个!我手上这圣旨,便是陛下下达除佞令!王御史,欧阳善到底所犯何罪,你一一道来!”
群臣里那王姓御史急忙出列,展开手中奏折,飞念道:“擅自补用官员,通同结党,此罪一。仪仗资历,于陛下面前施威振众,丝毫无敬拜之心,此罪二。文武官员出其门下,投其好者,荐用之,不好者,陷害之,此罪三……”
“无耻竟至此等地步,丧心病狂!”
欧阳善上前,劈手夺过王御史手中奏折,朝他面前砸了过去。
“来人!把这败坏朝纲老匹夫给拿下去!”
傅友德朝着紫光阁外大声喝道。立刻,一阵刀兵铁甲相错声中,只见外头涌进来一队羽林军,当头,正是被提举起来接替了李邈孙用,此人从前乃是武进士出身,一直亲卫队里任职,居于李邈之下。
孙用面带厉色,一挥手,身后羽林军,立刻如狼似虎般地涌了上来,把暴跳如雷欧阳善一把架住,摘了他官帽,拖着便往外去。欧阳善被强行往外拖出去,口中仍不停怒骂:“老匹夫!逆贼!等魏王殿下回京,瞧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傅友德面上掠过一道阴冷之意,闭口不语,看了眼各自色变大臣们,道:“还有谁有话说,站出来便是。”
群臣早就明白了过来,傅家这是被先前魏王一番人事调动所刺,知道魏王弱化自家势力,长久下去,必定没好结果,这次趁魏王离京,索性来个突然发难。拿掉了欧阳善,再以小皇帝之名,让傅家人牢牢占据京畿各大实权职位,到时候,即便魏王能够顺利回京,恐怕也是孤掌难鸣……
这种时候,即便站出来替欧阳善说话,也是无谓争斗。
偌大紫光阁里,除了欧阳善怒骂声还回荡着外,再也没有别声息了。
傅友德冷笑了下,看向孙用,“命人关闭四边城门,没我手令,谁也不能出入。夜间实行宵禁,如有违反,一律以谋逆论处!”
孙用应是,正要下去,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呐喊声,声音越来越近,仿似往这边来,一惊。里头大臣们也听到了,纷纷面露惊疑之色。
傅友德脸色微沉,喝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用急忙召人跟随往外而去。没片刻,那阵声响愈发近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是发生了一场厮斗,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傅友德脸色微变,自己要出去看个究竟时,忽见孙用面带仓皇之色,疾步朝里奔来,口中呼道:“傅阁老!不好了!长安侯世子带了一帮翊卫队人不服管教,闹起了事,正往这边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砰地一声,仿佛大门被人踹破,哗啦啦声中,只见李长缨手执大刀,领了一拨人,径直冲了过来。
“拦住!”
傅友德大声喝道。
孙用急忙召人,冲上去要挡,李长缨一双牛眼瞪得如同铜铃,口中骂道:“你个王八儿子!老子我天天下面辛苦干事,也没见提拔个好位子,你哪个乌龟洞里钻出来王八儿子,凭什么一下就爬到上面去?我一刀砍死你!”回头大声吼道,“弟兄们,都给我好好打!把这些个老王八小王八都给拿下,我魏王舅舅重重有赏!”
他领着这一帮人,都是翊卫队里下层军官或士兵,个个都是彪悍蛮狠之辈,平日本就觉着怀才不遇,这回能放开了干,干得好还能立功,谁不拼命,一阵厮杀过后,很,还抵抗着孙用之人便纷纷被砍倒地,剩下见势不妙,纷纷让开,那孙用还负隅顽抗,被李长缨和三四个人围住了,一阵砍杀,当场便一刀贯胸,倒了地上。
傅友德眼见李长缨手执染血大刀,面带狞笑朝自己一步步来,脸色大变。
为了这场谋划,他可谓费心机。将京中所有可能与自己作对人,都加以布控。偏偏做梦也没想到,他先前无论也想不到长安侯府李长缨,这会儿突然竟这样带了人冒出来。
他不住往后退去,口中厉声喝道:“李长缨!老夫有陛下圣旨手,你敢造反!你给我收手,我看你爹娘面上,不跟你计较今日之事……”
“呸!你个老东西!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李长缨一把丢了手中刀,挽起衣袖上前,抓住傅友德衣领,拎起拳头,咚地一声砸到了他脸上,傅友德发出一声痛叫,人往后倒了地上,鼻子已经开了花。
边上立着大臣们,宛如这一拳砸到了自己脸上,无不把头跟着往后一缩,目瞪口呆。
李长缨一拳不算,上前一脚踩傅友德身上,抡起拳头还要砸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众人回头,惊诧得连眼珠差点都没掉出来。
数日前已经离京魏王,此刻竟出现了紫光阁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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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阁里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萧琅神情肃穆,众人惊诧目光之中,朝着还倒地上傅友德缓缓而来。
傅友德慢慢地坐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还流血鼻,双目暴突,脸色红得犹如血管就要下一秒里迸裂开来。
“阁老,你下命令,本王恐怕不能从。”
萧琅停了他面前,语气很是平缓,仿佛说,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事,“邵冲能力有限,不能担当大都护之职。李邈亦无过失,本王将他官复原职。还有……”
他看向群臣,一字字道,“诸位想必都知道,先帝临终之前,曾交付本王一道密旨。密旨中有一项,道他日,朝廷之中倘若有人借陛下年幼,生不臣之心,行不轨之事,则无论其身份地位如何,命本王一概以国体为重,不得有半分徇私,傅阁老……”他看向傅友德,“你以为如何?”
傅友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颤巍巍地指向萧琅,厉声道:“好……好……我竟上了你……”
他话没还没说完,太阳穴里头那两根自看到萧琅现身后便紧紧绷住弦仿佛蓦然间断裂,眼前一黑,整个人再度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萧琅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命人请太医来,随后看向仍目瞪口呆大臣们,目光冷冽而威严。
“傅友德谋逆之心,昭然若揭。除此之外,尔等也可检举其余下罪行,过后交刑部定下终罪,按罪论处,绝不姑息。”
大臣们终于醒悟了过来,齐声应是。
“挺尸呢,便宜你了!”
李长缨骂了一句地上傅友德,随即兴高采烈地道:“舅舅,我今天立功了吧?”
萧琅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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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傅友德那日气急晕厥,经太医抢救,人是醒了回来,却口眼歪斜,半边身子麻木不能动弹,竟是中了风。本该落狱等待问罪,魏王毕竟宽仁,准其停置家中,限制自由。傅家昔日从党,或贬或谪,更不乏为求自清,自己主动冒出来检举傅家罪行的,最后罗列出来竟达上百条之多。曾风光无二、一手遮天的傅家,如今成了人人痛打的落水之狗,这一消息甚至取代了北庭战事,成为近日上京之中百姓的焦点之谈了。
魏王去而复返,意外现身于紫光阁的宫变现场,及时制止了这场政变,傅家倒台之后,他在京中不过停留了两三天,安排好一切事项之后,与绣春分别,这次是真的匆匆动身去往北庭了。
萧琅离开后不过数日,绣春便觉得自己开始想念他了。好在边上有萧羚儿作陪,很快又是端午了,准备着过节,回了趟陈家,忙忙碌碌中,思念也不知不觉被冲淡了些。恰逢这节庆时,京中又出了件不算小的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事情是这样的。每年五月初的端午前后,家家户户除了包粽子过节,稍微过得去人家,也会用艾草、蒲菖和八角大料来煮肉,祭祀祖先后,全家分而食之,取驱邪避秽之意。这种煮肉的料包,药店里顺应时令,年年都有现成的卖,因价格便宜,又方便,不少人便会去药铺里买包现成的。金药堂年年就有卖,百味堂自然也会卖。就这两天,却出了大事。接连有几十户人家,全家人相继出现了呕吐、腹痛的症状,严重的,最后甚至呕血而死,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上京府尹接报后,不敢怠慢,立刻亲自查处,很快查证,这些中毒的人,全都吃了药包煮过的肉。再查,发现药包均是从百味堂在京中虹桥那边的那家药铺里买来的。
府尹立刻派人对那家药铺进行搜检,查封了所有还在库存中的药包,叫精通医理的人来辨认,最后竟发现,药包中的八角有问题,其中混杂了一些莾草。那些人正是吃了用这种药包煮过的肉,这才相继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府尹大怒,立刻发布公告紧急叫停,下令查封季家药铺,命人捉季天鹏归案。
绣春得知这消息时,陆续还有不少先前误食了这种混杂着莾草药包的人出现中毒症状,金药堂里已经收治了不少的人,刘松山忙的不可开交,绣春也回来帮忙。
莾草与八角,前者果实里含毒,后者是常用的香料或药材,但两者属于同科同属植物,外观看起来非常像,一不留神,就容易在原料里混杂进去。
莾草的果实,有八至十三分瓣,顶端较尖,像鸟喙状,往后弯曲,果皮较薄,味略苦,八角果实则多为八瓣,顶端呈较钝的鸟喙状,果皮较厚,有较浓郁的香气,味甜。在中药里,除了这两种,黄芪和狼毒也因了外观相像,很容易被混淆。一旦用错,就是严重的人命事件。所以金药堂在收购原料的时候,对这块的管理,一向严格,专门有熟悉药性的师傅把关监督着。
季家先前一直用压低成药价格的手段来与金药堂竞争,短期里,效果是不错,但成药价格低了,为了保证足够的利润,自然要压低原料的收购价格,供货商不满,于材料供应上,难免就马虎了,加上百味堂自身管理也有疏漏,时日长了,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这才出了今日这样的一件大事。
也是季家的时运到头了。倘若先前傅家还在,出了这样的事,赔偿苦主后,再疏通下门路,毕竟并非有意为之,估计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现在傅家失势,傅友德形同废人,宫中的太后也如同隐形,府尹也知道,这季家与如今魏王王妃的陈家素来有怨隙,撞到这样的事,不借机痛踩一脚讨好魏王王妃就算好的了,哪里还会留什么情面?恰又有人此时举报,说去年里,季天鹏曾买通死牢里的牢吏,用旁人换出了被批勾原本要斩首的死囚犯陈立仁。府尹立刻提审牢吏,查证为实,两罪并问,将季家一干相关之人俱都捉拿归案。人证物证俱在,一番严刑审讯之后,季家管家熬不住,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正所谓拔出萝卜带着泥,又认罪说,金药堂起先的药库失火,烧了血竭、仙鹤草的事,正是自家指派陈立仁做的,因他是金药堂的人,对药厂熟悉,正利于放火。季天鹏最近见傅家失势,心知不妙,几天之前,已经派人找到了他,暗中将他灭口,尸体就埋在乱葬岗中。府尹派人根据供词去找尸,果然在城外野地的乱葬岗里起出了尸,通知金药堂的人去认,确证就是陈立仁。
季天鹏杀人罪名坐实,入狱待判。季家人奔走无门,赔偿苦主之后,门店早关闭了,家门也紧闭,不敢出去一步路,因门外,天天有人上门哭号闹事,痛斥季家人黑心害了人命,自此百味堂一蹶不振,没一年,便关张了事,从此,京中内外,药行里再也无人提及这一度曾辉煌力压金药堂的季家招牌。
一个月后,这纷纷扰扰了多日的百味堂药包事件终于平息了下去。长久以来的竞争对手覆亡,且是用这种方式覆亡,陈振并未觉到多大高兴,想到对方为了压倒自家,不择手段,原来儿子的死,季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心情愈发低落,一时竟又卧床不起。
绣春得知消息后,回陈家陪了他两天。第三天,她要回王府时,陈振叫住了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地道:“春儿,你先前对我提过的建议,我想了许久,觉着也是可行……这就把你姑姑一家人叫来吧……”
绣春又惊又喜。
她先前,便数次在祖父面前提议,说姑姑一家,虽是外姓,却也是自家人。姑父许瑞福,从前做事虽有疏漏,但人却勤勉厚道,表哥许鉴秋的人品更不用说。既然自己已经嫁了人,建议祖父往后将金药堂转到表哥的手上。他虽不善经营,但金药堂既然改成参股方式了,第一有各大管事,第二,往后有自己帮着,只要照着现有的规矩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从前,老头儿对她的这个建议不大乐意而已。她还想着往后再慢慢劝。没想到,他现在忽然竟就转过了弯。
见孙女惊喜地望着自己,陈振叹了口气,道:“季家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算是想明白了。你说得对,要兴家业,心存正道,这才是要紧,人蠢笨些也无妨。那季天鹏何等精明能干,最后还不是这样收场?你去把你姑姑一家叫来吧。”
绣春忍住笑,道:“爷爷!表哥只是忠厚了些,哪里是你说的蠢笨!你放心,假以时日,再经些磨砺,他一定能成大器。”
陈振自己倒是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随即摇头叹道:“我每回见他说话,我就心急……希望如你说的,日后他真能接承咱们陈家的家业吧。”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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