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醉了,他本身是很难被他人的快乐和不快乐感染的人,但是在酒精棉球,他似乎也有了些怅然又兴奋的感觉。
薛云的话还在脑子里面徘徊,你一个月做那么多去骨瓣,蛛网膜下腔静脉血肿这种常规手术,比的过这一个的含金量?不管成不成功都够发一篇核心吃上三年了。
薛云也是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了,说实话,我真不想平白多一个竞争者,你被调走之后我还开心一阵子呢,但是现在发现没什么好开心的,多重的担子要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偷着乐,赶紧回来吧,大材小用。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光从屋子里像承载不住的水一样猛然倾泻而出,全落白术身上,脸颊上,将他半个身子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他不得不伸出胳膊把眼睛挡住。
肖砚低下头,看着他,摇摇头,喝了多少?你是下午不准备做手术了吗?
老肖,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没觉得自己在这里属于大材小用?
人命没有大小,众生平等,医生在哪里都一样。
你在那个破阿富汗领悟到的吗?你别说你没去过那个破地方,你不要骗我了,我都发现了我丢的手串了。
肖砚没说话,走到他面前,视线落在他眼睛里面,其实默契之人,光是用眼睛就能完成很多对话,她不回答不代表没有答案。
他笑得有些开心又有点小狡黠的模样,好像是堪破了什么秘密或者把握住了什么把柄。
封闭的空间里面,气氛很好,聪明的人之间不需要把话头挑的太明,有时候半遮掩的样子足够事后回味。
肖砚柔声说,还记得我欠你一个小秘密吗?
她的声音是耳边喃喃自语的流星,划过耳畔,擦出危险的火光。
恩。
那想听吗?
听。
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还是躺着,看着她坦坦荡荡又有点走神的迷糊,原本肖砚以为他听完这句调笑的话之后会像弹簧一样敏感的弹起来,然后迅速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她离他很近,他那双因为醉酒积起的浊雾,倒是一瞬间恢复了可见度的明朗。
这么直白,我不要面子的啊,老肖。
喜欢上你又不是一件难事,你长得好看啊,男人说到底还是视觉动物,但是你有种让人心折的气质,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难得啊。
但是又不代表什么,其实对我来说,现在反而是最好的时光忽明忽暗,半明半昧,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在将得未得时。
肖砚点点头,然后轻笑一声,那我再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妈回国了,给我带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我要回去一趟。
过了好半天,白术终于忍不住眉梢扬起来,眼尾微微上翘的眼睛亮得反光,肖砚竟有那么一秒以为那里面汪着水,一颤一颤在晃。
走走走,别回来了。
她被逗笑了,真的不回来了吗?
你走可以,笑,不可以。
她还在笑,借着光,肖砚能看到白术的指关节,是红的,她想,白术的手指一定很冰。
于是她就轻轻的握了上去。
用手指跟手指交叠的那种姿势,然后五指并拢,向另外五指施了带着体温软软的压力,像是渡温度,也像是这样要把他拽起来。
真的很冰。
整个右手,掌心贴着他的掌心,柔柔腻腻的抵过来,手掌翻转,低一度的指关节又顺着他指缝的形状,次第轻轻滑过。
他没反抗,也没很惊讶,反倒是很享受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接触,酒精就是有这点好处,让人脑子反应慢一拍。
她手指微微用力往上拽他,你下午就准备躺这里吗?快起来吧,借口赖床是不可以的。
白术不动,然后两人手指一滑,慢慢的脱离开。
有些不好的消息,是关于我去世的前男友的,我要回去核实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还能带来什么消息呢?死而复生吗?
她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坏心眼的道,死而复生,你能接受吗?
虽然很失礼,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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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末最平常的一天。
天边微亮的橘色从到泛白到灰暗,透过透明的玻璃,投下水纹般的影子,冬天的午后,太阳总是吝惜恩泽,留下冰冷的余辉让世人缅怀。
旧医院大楼又推倒了了一栋,在断壁残垣上长出完全现代化的高楼,海市蜃楼的玄妙感。
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走进急诊ICU,医院要做宣传视频要拍素材,不仅仅是面向着全院,面向社会,更重要的是教育着在校的医学生们。
这次每个人都要上镜,危重症医学科刚刚成为全国首批PCCM科室规范化建设三级医院优秀单位,我们科室是宣传重点啊。
啊?第一个是我吗?郑雅洁放下笔,看着镜头,笑了笑,上了临床才真正的明白,医学不是一门完美的科学,而是一个时刻变幻、难以琢磨的知识系统,医学普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但是它却保持神秘,常常令人难以琢磨,这些疑难病症在教科书上并不能找到确切的答案,有时候要靠医生的习惯、本能和经验,当然有时候还有运气,有时候还要靠病人,看他们是否诚实如一,信任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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