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镇国公巫修纯打量着儿子:“可有受伤?”
巫家昱按按腰部:“挨了一刀,差不多已经好了。”
巫家熙责备地看眼二弟:“下午怎么没听你说。巫齐,唤府医过来给世子看看。”
这一叫还不得惊动老太太,巫家昱拦道:“别,真的快好了,要不我脱衣给你看看。”
巫老将军撩了下眼皮:“姜云初一路跟着他呢,你替他担心什么?”他镇守边关大半辈子,来来回回受过多少伤,不也好好活到了现在,哪有这么娇气。
镇国公起身,扯过儿子,上上下下摸了遍,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异色,坐回去,端起茶盏沉吟道:“姜氏,我瞅着不错,家世是低了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缺点,昱儿一举灭了南蛮,何等功绩,可你们看昱儿今天回来,皇上可有什么表示?”
不说让太子出城迎接,派个皇子、宗亲总不为过吧。然而,直到现在,也没见皇上有半点表示,可见对昱儿、对他们镇国公府忌惮多深。
“来年春上让大管家走一趟,把她父母家人族亲接来,找媒人下定罢。”镇国公一锤定音道。
二老爷巫修竹瞅眼父亲的脸色:“大哥要不要今晚回去跟大嫂商量一下再定?”
镇国公摆摆手:“当年她给熙儿定钱氏时,她不是说,允她一次,日后几个孩子的婚事,但由我和母亲做主吗?”
巫修竹哑然。
巫老将军一连灌了三杯茶,才压下心头的火气:“姜氏不还没及笄吗,急什么,先把老三、老四、老五和几个女娃子的亲事定下,再说。”
“爹,”镇国公耐着性子道,“你这样,不是凭白让人看昱儿的笑话。”哪有世子给庶弟让路的。
“是我让人看他笑话吗?他自己要娶姜氏,本身就是个天大笑话。”堂堂镇国公世子,取一个边疆流犯之女,谁听了不笑。
“爷爷,明天上朝我准备把虎符交上去。”
二老爷手一抖,茶盖掉在地上碎成了片。
大管家忙进来收拾,完了,默默又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静极。
“你们可能不信,云初一手医术当真能接好大哥双足上的脚筋,治好大哥。”巫家昱打破一室平静道,“等大哥好了,我会亲自上书,请求归还世子之位。”
二老爷心中暗忖:哪用请求啊,只要府中稍露口风,皇上巴不得呢。
两个侄儿虽都是人中龙凤,明眼的人都瞧得出,老二方方面面哪哪不优胜老大一筹,特别是在领军打仗方面,老二是屡战屡胜,老大一回都没有上过战场。
头疼啊!
是呀,谁不头疼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阻止姜氏给老大治脚,断了他的前程吗?何其残忍。
相比老大,皇上更忌惮老二这个有勇有谋的将才。
为家族计,自然是老大起来,老二交出兵权,退出官场比较好。
一夜过去,巫老将军、镇国公、二老爷、巫家熙均是辗转难眠,早起一个个顶着黑眼圈。
用过早饭,巫家昱上朝述职、领赏,姜宓也被宫里派来的一顶小轿接去了东宫,老太太怕她害怕,给宫里递了牌子,前后脚跟来了。
小皇孙瑾哥儿,6岁半,受惊过度,短短一个多月,人瘦成了皮包骨,眼下一片乌青,人厌厌的没有一点精神。
姜宓伸手号了下脉:心胆气虚,并伴有耳鸣,头晕目眩,精神疲惫,心悸、心神不宁等症状。
“昨晚睡有几个时辰?”
“断断续续有一个多时辰,小殿下不敢睡,说、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姜宓笑着握住孩子的手:“那不是有人跟你说话,是耳鸣。”
姜宓点点自己的耳朵:“我也一样,长时间休息不好,耳朵便会有声音。”
孩子慢慢抬眼看她。
姜宓蹲在他跟前,偏头凑近他,让他摸摸自己的耳朵:“都会叫呢,不信你问母亲?”
瑾哥儿伸手小心地摸了下姜宓的耳朵,没看大殿门口站着的太子妃。
太子妃下意识地将手覆向腹部,往后退了半步。
老太太冲嬷嬷招招手:“太子妃陪着小殿下几日没休息好了,赶紧扶她回去躺下歇歇。”
嬷嬷恭敬地给老太太施了一礼,扶着太子妃,小声劝道:“娘娘,咱们听老太太的,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太子妃红着眼眶冲老太太微微福了下身:“这儿就麻烦老太太照看了。”
“老身省得,”老太太躬身道,“太子妃慢走!”
门口那人不在了,瑾哥儿似乎松了口气,捏着姜宓的耳坠喃了句“软的”。
姜宓抬起头,捏了捏他的耳垂:“小殿下的耳朵也是软的,我们都一样。”
瑾哥儿抿了抿唇,垂下长长的眼睫,一下一下抠着手指,半晌,身子轻颤了下:“我看到……很多黑黑的东西,他们、他们就在这里,围着我,哭着喊着,慢慢地双眼就会流出血来……好多、好多,漫上脚踝、小腿……”
姜宓伸手轻轻地将人拥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那是假的,像我们坐在台下,看人们排的一出戏一样,哭也好,骂也好,笑也好,乐也罢,都是假的。”
“他们会流血,好多好多血……”
“有些花汁是不是红色,还有一些颜料,少少放一些在水里,整个池塘或是水缸都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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