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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难嫁 第77节

    关氏稍思量了一下,抚手问道:“可是那位小字唤作玲珑的妹妹?我听你哥哥提过的,二郎三郎几个也说过,说她是极有意思的一个小娘子,只无缘得见一面。”
    二娘子想着堂妹那些小性儿,也忍俊不禁,便说:“许是一两年就能见着了,她的未婚夫婿如今与大兄同在一处共事,日后她俩成婚,许是要来京城的,到时候你就见着她了。”
    关氏便对素未谋面的堂小姑升起了更多的好奇与期待。
    徐知安因是顾家未婚女婿的原因,来的也早,帮着维枃待客,都是一处共事的同僚,又是同年进士,关系自比旁人来的更亲近,纵有性格不合,今日也都抛开各自立场,面带笑容互称表字,暂且共饮这一场,未来各奔东西,再聚一堂时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行舟兄,有劳。”
    “愈安兄,快请。”
    “哈哈,徐行舟!多日不见,你竟躲这里,今日可要多饮几杯了。”
    “有何不可?只今日是守直(维枃的字)兄的主场,且将他喝醉了,我再来陪你。”
    “啊~行舟这就不厚道了啊,今日你不替他饮酒,来日,他可要为难你了。”
    旁人一阵笑,这可是未来的舅婿关系,娘亲舅大,行舟今日若不为守直尽心,怕日后,催妆诗要多备几首了。
    维枃正过来,也与众人笑说:“可轮不到我为难他,他有正经舅兄呢,今日这里,只论同年之谊,不论亲疏远近,大家都有心与行舟兄交好,此时不与他痛饮一番又待何时?”
    大家又一阵笑,这两人,亲厚是真亲厚,若坑起对方来,手下一样不留情。
    二十几个人,坐了两桌,未等酒菜上来,就已热闹开来,年长的尚且端稳,二十余岁的几个,已然没了形态,只脚踩凳,划拳如沙场点兵,手上变换不停,口中喝声不断,两侧之人又齐齐敲箸助阵,赢拳的人自然开怀,输拳的人也豪迈,输人不输阵,输赢且不论,气势万不能倒。
    待酒菜端上来时,已分不清谁输谁赢,大家都笑着举杯共饮,一贺维枃成了家,二贺今日难得共聚,纵天冷风寒,依然挡不住大家豪情似火,踌躇满志,痛快无比。
    十一月的凛冬,因这一场热闹,将严寒置之于外,旧棉衣胜于锦貂裘,杯中日月,醉里山河。
    月上中天,相扶着大醉而归。
    魏守重望天上之月,清冷冷洒遍山河城阙,他微踉着跟在徐知安身后,一时悲愤上心头,张口遍唱:“”
    徐知安刹时酒醒,紧着去掩他的口鼻,见他仍半唱半嚎不止,还在尽力挣脱自己,不由斥道:“你不要命了?”
    魏守重仰头挣开徐知安的手,哀然道:“若我这一腔忠心能叫他得见,若我一副身躯能叫他幡然醒悟,便舍了我一条性命又如何?”
    徐知安冷冷道:“不如何,你这一条性命在别人看来,轻似鸿毛,朝殿前鲜血未尽,上谏者哪个不如你德高望重?他若能醒悟,早醒悟了,难道只缺你一条性命不成?你如今不过喝了几盅杯,便忘了谨言慎行明哲保身,如此轻狂轻纵,倘朝堂之上都如你一般,还要怎么振这纲常道德?借酒壮胆,醉后装疯,你日后不必再说自己要效仿徐郎君。我父亲的胆气,从来不是靠醉酒撑起来的。你一无功,二无能,三不是言官,凭什么以为你的谏疏能上达天听?魏守重,你没有你以为那般重要,你的一腔悲愤从何而起,又该如何平复,你需仔细思量。”
    魏守重悲伤不已:“你我知己,我心存何种抱负,无人比你知我……十几载同窗,我只道我们性情相投,如今才知,我们秉性不同,政见不同,处事不同……你笑我也罢,看轻我也罢,终归,我与你,不能同走一条道了。你自韬光养晦,稳走你的前程,我从我的心,要与那重权奸宦去争个天青月白,纵身死,亦无悔。”
    徐知安狠狠搓了搓脸,面朝东望,只觉背后吹来的风,刺骨寒凉。
    他不能劝服魏守重放弃他的激进,正如魏守重不能劝服他放弃他的稳健一般,相交十几载,至这一日这一刻,终于要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两个都是固执人,对立良久,才轻道一声“保重”,再各自转身。
    与君一路同行至此,幸甚。
    此后,各自保重。
    ……
    顾家今年的年节过的犹为丰盛,又收到维梌的来信,他们一行人去了吉安,两人暂借读于吉安书院,明经科的夫子看中了维杞,已收维杞做了学生。
    维杞的治学较维梌差些,估计是考不中进士的,但等他考中举人再考明经科,依然能录入户部做事,这也是一条出路。
    如此算来,维杞的前程倒比兄弟们更明朗了,这于顾家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件好事。
    又有常家来信,茹婳上月生了个小子,母子皆安,常家四房俱欢喜不已,又说茹婳的夫婿学问扎实,明年能试着考一考乡试……
    顾家这里收拾了许多收生礼,打听了几个要回徽南的商人,让他们顺路捎去。
    玲珑收到茹婳生子的消息后,不由愣了一下,她记忆里的茹婳仍旧是文静秀致的小少女,她坐在窗前垂头不停的纳着鞋底,长线穿过布底,蹭蹭想个不停,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细碎的尘末与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一别经年,原来她已经为人母了。
    那个安静的女孩子,许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仍然静谧的盛开着,然后结出果子,扎下根来,安稳而踏实。
    其实这样也挺好,正如顾母与两个姨娘说的,茹婳,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她在她自己的角落静静盛放,花儿落地,生根发芽,外面有多少风雨都侵袭不到她,她心里也知足,安然,对她而言,这就是福气。
    玲珑于是也收拾了许多衣物布匹香丸药丸,交由顾母一并给茹婳捎过去。这年头小儿夭折率太高了,小小一场风寒咳嗽,许就将一个孩子带走了,茹婳成婚两三年才得了这一个孩子,务必要保他平安康健才好。
    杨氏神思有些恍然,她离了顾母那里邀玲珑去她屋里说话,说着说着就苦笑起来,幽幽说道:“我若是争气些,兴许身边也有个孩子了。”
    玲珑听的莫名不自在,便安慰她道:“胡说,这与你可不相干,孩子的事,全凭缘法,他许是觉得大兄与你尚未做好当父母的准备,便先去别人家了。待大兄回来,你也做了当母亲的准备,他也找到了当父亲的责任,那时,孩子才会安安稳稳的来咱们家,这才是与咱家有缘的孩子。他若不来,便是缘分没修到,来了也留不住。孩子的事,可不能急,更与你的肚子争不争气没有干系。我倒觉得,他来晚些好,这样,你与大兄两个才能真正做好一对父母。”
    杨氏似是得了仙音一般,又问玲珑一遍:“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玲珑点头:“自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你的。”
    杨氏这才抿嘴笑开来。
    45.  及笄   夫子将至
    二月, 是玲珑的生辰,以往大家只说几句恭贺芳辰的话再吃一顿好的,这生辰也就过了, 不独她一个, 大家都是如此,就连顾父的生辰,也是如此。
    今年比以往都隆重些, 因为她及笄了。女子及笄是大事,讲究些的人家是要做一做议式的,顾家不是太讲究的人家, 做不来依古礼行笄礼, 只叫了徐郎君随娘子来家, 为玲珑新梳了发式, 插了一支金钗。
    但拜礼是要拜的,头也是要磕的,还要取个大名。
    顾父思索了良久, 在纸下写下“守贞”两个大字, 又思索了一会,将“守贞”二字揉了, 又写下“守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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