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便没能抽回。
“妈妈!我不想上幼儿园。”隔壁单元楼里走出的孩子拖着音撒娇。
“你想得美!”年轻妈妈没客气。
“上幼儿园就看不见忙忙妹妹了!”
“幼儿园里还有好多其他的妹妹呀。”
“那都不是忙忙妹妹!”
……
母子俩车轱辘地走远了去,三四岁的小屁孩踏着小滑板车,呲溜老远。
终于,打破了这边的宁静。
“呵——”
男人突然笑出声来。
犹如大梦初醒,季晓趁机抽手:“呲!”
梁予衡顺势抓回来,这才发现她手背上的青色。
季晓啊了一声:“刚吊了个水回来。”
罢了赶紧就甩开他揉了揉鼻子:“哎呀,你看,现在的妈妈们教育小朋友还真是不一般。”
“嗯。”男人终于看到她提着的药店袋子,目光一黯,“病了?”
“那个什么,嗯,蹬被子了。”季晓本来想要稍微修饰一下,话到嘴边,干脆实话实说,“柯遇半夜诈、尸,我就睡了沙发。”
“进去吧。”外头还是凉的,梁予衡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只低头催促,“别冻着。”
“那你……”
男人抬头,目光仿佛会说话。
季晓赶紧低头掏门禁卡:“那你,你要不要上来坐会?”
“好。”
答得太快,季晓差点没拿稳门禁卡。
电梯徐徐往上,季晓磕巴了一下,还没从刚刚的情境里脱身。
两个人默契地抬头看着指示灯。
“昨天那个朋友圈,不是我发的。”终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季晓飞速落了这一句,然后径直先往家门口去。
脚步锈住,灯下映出一道滞停的身影。
指纹识别后大约五秒,季晓拿出了备用拖鞋,男人才跟上。
“谢谢。”他说。
这一声谢,也不知谢的什么。
这是梁予衡第三次走进她的公寓,第一次是租房子,第二次是昨晚,匆忙间直接就背着柯遇进去,第三次,也就是现在,才算是真正地做客。
季晓拿出来的男士拖鞋还是崭新的,梁予衡蹲下去换鞋的时候,才发现其间还订着一根塑料绳。
但是客厅里已经忙碌地张罗着茶水的女人,显然并不知晓。
梁予衡觉得自己这几年,脸皮子到底厚了许多。
连他人的客套话都可以直接无视,死皮赖脸地要来做客人。
说是忙碌,其实也不过是洗了杯子接了热水,然后丢了个茶包进去。
等到那茶包鼓着气浮上来,她才缓下心情,重新走回茶几前。
“坐吧。”将杯子放下,季晓远远坐在他隔壁的沙发里,又多此一举地解释,“我这次好像是流感,你离我得远一点才好。”
梁予衡没在意她的潜台词,只问:“现在还难受吗?”
“还好。”
对面的声音敷衍得厉害,梁予衡不傻,抽手端了她的杯子起身去水池旁。
“怎么了?”
“病人就不要喝茶了。”梁予衡端回一杯温水,重新搁在茶几上,然后直接从她拎回的袋子里拣了泡腾片盒子打开。
因为要够她手边的袋子,男人理所应当地坐在了她一步之遥的旁边。
“噗——”
一头扎进水中的药片欢腾地冒着泡泡。
孜孜不倦地表达着欣喜与激动。
然后越缩越小,悠哒着荡了一个小圈,消失了。
“季晓。”男人的声音却是跟着突然出现,将她集中在这小小水杯中的注意力拉回,“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
确实。
她无法想象,今晚的话,是梁予衡会说出来的。
“总局请来的律师,吃饭时喝了一杯红酒,不作数。”
男人声音沉稳,分明平铺直叙,却抓乱了季晓的心跳。
梁予衡还在继续:“所以,并不是酒气上头,也不是意气用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晓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我的生活里没有其他人来过,只期待你回来,”见她不动,男人将水杯重新递到她手里,“今天不用考虑,先把病养好。”
别换人了,求你。
鼻息仿佛还在颈边,带着些微的颤抖。
是现在想起来还会战、栗的程度。
季晓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脖子,却被手中的杯子绊住了动作。
原本,还有千言万语,梁予衡想要诉完所有的衷肠。
可看见她胡乱抓起的长发,干裂的唇角,心便就软成泥水,仿佛都已经排队站在牙关前的话,陡然一转,只记得提醒她:“喝水。”
季晓听令凑近了杯口,入口便就放下。
眉头紧皱。
对上男人狐疑的眼神,语塞半晌的季晓终于露齿一笑:“难喝。”
“……”
“有研究说,这个世界上最难喝的两种温水,一种是温咖啡,还有一种,就是温的泡腾水。”
歪理邪说。
可梁予衡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只觉得万般灯火入境,灿若长昼。
“那就慢慢喝。”
我也慢慢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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