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素谢过她,准备回家先收拾些东西,以免到时手忙脚乱有遗漏。她招了辆计程车,可计程车的副驾驶座已经坐了对母子,后面还有一对老夫妻。在顺城这种拼车情况很流行,环保又经济实惠。
她觉得有些不妥,正犹豫的时候头顶忽得一凉。司机在嚷嚷:“下雨了哎,要走快上啊。”
老夫妻往里面挪了挪,招呼她:“赶紧进来吧,雨天更不好叫车。”
她终是坐了进去。后排的空间比较小,她只能尽量挺直背脊护住肚子。和她坐一起的老夫妻倒还好,前面母亲带着的孩子就很不安份了。一路吵吵嚷嚷,又要打开窗户透气。司机喝止道:“窗户不能开这么大,雨全泼进来了。”
孩子约是被家里老人惯坏了,竟然哭嚎起来。年轻的母亲便吓唬他:“再不听话就把你扔下去。”孩子越发闹得厉害,在众人的哄劝声中突然听到几声惊呼,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在猛烈的震动中死死护住腹部。
刺耳的刹车声在耳旁回荡,她一度以为这都是自己的错觉。可很便听到开车门的声音,雨水泼在脸颊上。
“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艹,找死啊!”来人叫骂得粗鲁,可扶她的动作却是无比小心翼翼,“慢些,当心点儿。”
她先前与柴冠允鲜有交集的,只知道此人之前专门为许慎行经手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她依然在他的监控之下。
柴冠允刚把人从车里托出来便被她甩开手,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他指了指旁侧的银灰卡宴,“要不是我在旁护了一下子,你坐的这破车早就滑到对道去了。”
他从她出医院便跟着。这女人太精明,他怕被发现还特意隔了两辆车。结果开到半路突然见计程车副驾驶的门开了,正好后面有车上来,一下子就把那门给撞飞了。计程车被撞得在原地转了小半圈,要不是他驱车从旁侧顶上,保不齐这车就窜到对面车道去了。
柴冠允自认为心脏强悍,可刚才那一下子还是把他吓得够呛。那可是快临盆的大肚婆啊,磕着绊着都不成,何况这么剧烈的撞击。这要是不小心把他大侄子给撞出来怎么办?他大哥不得哭死!
柴冠允咬牙切齿,“你给我到车上呆着去!”说着便捋起袖子找司机算账。
司机开始也吓懵了,现在缓过神来望着自己的车正欲哭无泪,见柴冠允提着拳头过来,再一瞅他身后的车子,顿时腿脚发软指着那对母子,口齿不清道:“这,这都是他们……是那小孩……”
柴冠允的浓眉拧起,那脸立刻凶神恶煞起来,“老子不管什么狗屁小孩,你的车把老子的刮了。怎么说?”直到这时他的心脏还呯呯直跳,刚才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地打了一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卡宴的半身都刮得面目全非,维修费对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天价。那对母子趁乱溜之大吉,司机则一个劲地叫冤枉。
柴冠允憋了一肚子鸟气,正好寻个人发泄发泄晦气。只是没等他再多恐哧几句就听见后面的喇叭响。
卡宴的车窗滑下一半,露出易素半张脸,“你走不走?”
柴冠允立刻返身上车启动电门,“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易素摸着肚子,小家伙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现在也懒懒地,“不必,直接回去吧。”
车开到半途柴冠允才记起来和她解释:“大哥不知道我来这里。我瞒着他的。”
易素扭头看向窗外,“你不用解释。”
“我怎么能不解释,到头来你会把账算我大哥头上。”柴冠允十分不满,“他从这里回到安省便一直在医院,低烧、发炎,骨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他说得夸张了些,但是想到许慎行刚回去时的颓靡模样,他实在忍不下气,“你和我大哥说什么了?把他刺激成这样。”
“你怎么不去问他?”
“他会告诉我?”柴冠允冷笑,“其实问你也是白问的。我只是替他不值,你知不知道他出车祸伤得有多重?你知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站在你面前?我一直以为人心都是肉做的,没料到你倒是有副铁石心肠。”
易素不在意他话里的讽刺,只是耸耸肩:“论铁石心肠,我永远逊他一筹。”
柴冠允冷哼一声:“你们是半斤八两。”他虽然是流氓世家出身,长得倒是十分刚正,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大约能猜到你和他说什么。八成是让我大哥有多远走多远,再不要来见你。再毒一点,你连孩子也不给他见。”
说他是个粗人,但有时又极聪明通透。见易素不吭声,柴冠允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砸了下方向盘,“你他妈够狠的啊。不怪有人说最毒妇人心。”他越发为许慎行不值,“他就算以前做过错事,过了这么久也该淡了吧。”
“倘若有天你被人砍去双手双脚扔到角落生霉,十年后凶手刨你出来求你原谅,你能原谅他那才是真圣人。”
柴冠允说:“我知道我大哥做的一些事不地道。但那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当年他哥哥死得那么惨,他也生不出那心来。或许,他根本不会遇见你。”
她的目光从窗外移到他面上,声音轻柔,“我母亲撞死他大哥逃逸,我父亲为了保我母亲妨碍司法公正,我不否认这些都是事实。但是,我有什么错呢?错在我是他们的女儿,所以就必须当他复仇的垫脚石?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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