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结果在傍晚,客厅里的壁钟正好传来七下钟声,我心口堵得慌,盯着屏幕的来显迟迟没勇气接通。
吴姐听见铃声,从厨房探头,“太太,是您的电话。”
我回过神,贴在耳边,“芸姐。”
那端沉默一会儿,“韩卿,你有心理准备吗。”
我眼前一黑,“没有!”
我大叫,“我没有准备!”
我几乎崩溃,蹲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隙里,低头痛哭。
蒋芸也被我传染得哽咽了,“韩卿。”
她啜泣,“你别这样,你以前多坚强啊,你亲爹坐牢你都没哭。”
我浑身止不住抽搐,吴姐小心翼翼走上来,“太太,您不舒服吗?”
我抬起脸,双眼血红,“滚出去!”
她调头就跑,关严实了厨房门。
我咬牙平复心情,“什么结果。”
蒋芸嘶哑开口,“是无期。”
我猛地捏紧手机。
她深吸气,“林宗易当庭表示放弃上诉,服从判决。”
我脸埋进手心,颤抖得更厉害。
“起码活下来了,以后也兴许减刑,他对付罪犯有一套手段,出谋划策照样能立功,他不会在里面老死的,韩卿。”
我瘫软在地上,大口呜咽着,强烈的窒息感涌入胸腔,不给我丝毫喘息的余地,拼了命地绞烂,疯狂撕扯我的五脏六腑。
“我男人说林宗易一点没瘦,反而胖了呢,穿着橙色的号服,很平静。”
我蜷缩成一团,抽噎得嗑嗑巴巴,“老贺说,他可能十五年。”
蒋芸叹息,“他安慰你呢。说实话,我的预计比无期还糟糕。林宗易是滨城一大半娱乐场所的幕后老板,这是什么概念你懂吗?
只要到晚上,凡是唱歌喝酒的地方,全部是他的产业。我男人说,仇蟒这次绑着炸药打算拉垫背的同归于尽,林宗易拖着他滚下山崖,在半山腰引爆,保住了几名便衣的安危。”
我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冯斯乾在旁听席吗。”
蒋芸不吭声了。
我察觉不对劲,“冯斯乾呢?他去源城出差一百天了,音讯全无。”
她还是没反应,我大吼,“你说话啊!”
“冯斯乾..有期两年,缓期执行,处罚金三亿。华京集团一星期前退市了,不过就算没退,证监会也强制他禁止入市,据说禁止五年。”
赵凯之前请他回队里,可一旦档案有污点,是绝对回不去了。
这一刻,我反倒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我每晚都做噩梦,反复梦到他死在断崖山,梦到他被炸得面目全非。
我强撑着起身,“芸姐,我想睡一觉。”
“你扛得住吗,冯斯乾恐怕还要几天才能出来,我去陪你。”
“不了。”我拒绝她,“我自己清静。”
次日中午,我抵达南区探监,特意避开高峰期,我以为会有大批记者在现场报道,然而门口空空荡荡,没有半点影子。
树倒猢狲散,林宗易的一生风光也潦倒,最终连三言两语都无人记载了。
我把食物和香烟交给工作人员,“有人探视吗?”
他拆开包装检查,“一个女人带着四五岁的孩子,半小时前刚离开。”
王晴娜和林恒果然回国了。
我坐在椅子上,“他见了吗?”
“聊了十分钟。”
我嗯了声,他让我稍等。
没多久,另外一名工作人员过来,“你走吧,他不见你。”
我愣住,“我叫韩卿,您提我的名字了吗?”
他说,“韩卿,林宗易的前妻对吗?我们头儿认得你,跟他讲了,他不见,要不提你名字,没准他倒见了。”
我拽住他,“同志,他为什么不见我?麻烦您说个情,逼他见我行吗?”
男人说,“我不了解他的心思,但你不必再来了,他不会见你的。”
我哭着,“求您了,我就瞧他一眼,我不放心啊。”
我当场要跪下,男人扶住我,“韩女士,他知道你来看他,情绪波动很大,尽量不要刺激他了,他越是表现得踏实,后面越有希望。”
我瞬间顿住,像摁下了暂停键。
“是为他好。”男人说完这句,从接见室离去。
我整个人沿着墙壁无力滑落,没想到午夜酒吧一别,竟是我和林宗易之间的最后一面。
所有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伴随那扇铁门关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从此这座城市关于林宗易的一切,将被淡忘,直至消失。
之后两天赵太太她们一直给我打电话,我统统不接,又不敢关机,生怕错过冯斯乾的电话。
冯冬似乎也想他了,凌晨就开始哭闹,哭得嗓子都哑了。
第四天,冯斯乾终于打来电话。
我一听他声音,忍不住带哭腔,“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在下周。”
我问他,“你挨打了吗。”
他淡淡嗯,顺着我玩笑,“打得挺狠。”
我喊他,“冯斯乾。”
他再次嗯。
“活该,打死你才对。”
他笑了一声。
“冯冬欺负人。”我委屈清洗着手上的尿,“他尿我一身,又臭又黏,洗了几遍还有一股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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