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好像还是喜欢吧。
“你不喜欢这里,对吗?”虞慈轻声问道。
艾德里安勾了下嘴角,沉沉的眸光中带着点茫然,“都有吧,只是不喜欢的比重占的要更大些。”
“阿慈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祖母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她划定好的线内,不能有意识偏差。”
“包括食物的种类、衣服的颜色、游戏的选择,甚至是高兴时笑的弧度,难过时哭泣的声音,看不见的思想和灵魂。”
“我记得小时候,多吃一块糖这样简单的要求,在别的小孩子那里就是张张嘴连撒娇都不用的简单,在我这里却成了奢望。”
灯影阑珊下,艾德里安双眼通红,笑的自嘲又苍凉,“那样畸形的家庭中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正常呢?疯子养出来的孩子,也只会是疯子。”
那双蓝眼睛内暗的惊人,密密匝匝的透不出一点光亮,是沉默的悲哀与绝望,像是暗沉的海,多看一眼就会放弃求生欲溺弊其中。
“阿慈,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看心理医生。会去梅市,也是我的医生的建议。”
“那时祖母突然去世,我既有得到解脱的狂喜,也有空虚感。就像是只会跟着线动的木偶,有一天被剪掉了所有的线,告诉它自由后的感觉一样。”
“那一段时间我病的更重了,甚至有了自毁倾向。是她建议我换个地方,抛去一切,体验一种新的人生和试着去爱一个人。”
虞慈听到自毁这个词时,心脏一紧。他想到初见时诺尔阳光灿烂的样子,怎么也无法与自毁连在一起。
艾德里安走到虞慈的身前,单膝跪在地上。他试探地去握虞慈放在膝盖上的手,见虞慈没有挣扎,才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手背上。
他阖着眼,遮去眼中浮起的一层水光。
这是他的爱,是他的信仰,是他的神明。
他撕开花团锦簇的外衣,将内里腐烂不堪的丑陋给他看。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得到他的神明再一次的怜悯。
“对不起,阿慈。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也骗过你,我不求你原谅,也没什么好原谅的。但你相信我,我爱你是真的。”
“玫瑰真的很好看,戒指我也很喜欢,我是真的很想同意你的求婚。可我就是怕的。”
艾德里安受到的伤害,让他潜意识里就逃避婚姻。他真的怕虞慈变成第二个母亲,哪怕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已经消散了。
喑哑的声音夹杂着哽咽的哭腔,哪怕艾德里安极力压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一样,可哪里是那么好藏的呢?
虞慈看着膝盖上金色毛绒绒的发顶,一颗心早就被他揉的细碎,疼得他早就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而他掌心中一个个的小月牙,就是逼着艾德里安走出这一步的代价。
同情吗?怜悯吗?都不是,他自己的成长经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他很清楚,同情和怜悯是最没用的东西。
虞慈就是心疼,自己爱这个人,没办法不心疼。
他甚至想要是能穿越就好了,那他一定将五岁大的小艾德里安抱回家养,让他做所有喜欢的事情,不用长大了才能肆无忌惮的吃糖。
“我不怪你的,都过去了。”虞慈捧起掌心中的脸,弯下腰,额抵着额,望进那双满是痛苦的眼眸。
“阿慈,我会好好治病的,也会找最好的医生来治疗你的腿。”眼前茶色的眼眸像是冬夜里的烟火,绚烂璀璨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艾德里安近乎贪婪地望进那双眼中,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舍得,生怕这点光消失不见了。
眼中的水雾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就打湿了捧着脸的手心。
潮湿的触感和艾德里安近乎哀求的声调,让虞慈心里发苦,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了泪。
“所以阿慈,你可以给我留个位置,等等我,暂时不要去喜欢别的人,好吗?我很快就会好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好吗?
艾德里安刨开了他的胸膛,捧出一颗鲜血淋漓满是伤痕的真心给他看,虞慈怎么可能说出不好两个字。
再说,他是被艾德里安驯养的狐狸啊,能走到哪里去呢?
虞慈拉进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是一个吻,一个混着两人眼泪的苦涩的吻。
这个吻就是答案。
三月,春暖花开,却不是黑魔术玫瑰的花期。城堡前的花园中只有一片绿色。
虞慈拄着只黑金手杖,站在一辆黑车前,静静地看着伫立在一片绿意中的古堡。骤然风起,卷得风衣的衣摆猎猎作响。
林莫从身后的黑色里走了下来,臂弯中挂着黑色的衣物。他走到虞慈身后,将臂弯中的黑色的衣物展开披在虞慈的肩上。
“先生,春天风大,小心着凉。”
虞慈诧异地低头看身上披着的复古黑斗篷,看向林莫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你在哪弄来个这么个玩意?”
虞慈上一次见到这么复古的斗篷,好像还是在城堡的影音室里,同艾德里安一起看一部很老的吸血鬼电影——《夜访吸血鬼》。
里面的吸血鬼鬼均一个斗篷,配个高礼帽和手杖,神秘又优雅。虞慈扯着身上的斗篷想。
林莫面上漠然地扶了下眼镜,解释道:“文心在巴黎逛街,觉得这件斗篷很适合您,就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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