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能逃一辈子,秦燃是我的问题,我去解决他……”终于,这口气提得太长,成心海爆出一通剧烈咳嗽,很辛苦地将后背贴回树干。
夏培湿着脸,视线模糊着,他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却连擦一下眼睛也办不到,无以复加地气愤要把胸腔撑爆:“成心海你先给我解手铐,你解啊!我他妈不想被铐了听到吗?!”一边叫一边疯狂挣动:“给我打开成心海!!给我打开啊!!”
脸颊一暖,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两只手都伸来,来回地摸他的脸。
成心海眼底有很浓的情感,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目光不停地在夏培脸上游移:“我媳妇……多他妈好看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最后,用力地拧了一下夏培的脸。
攀着背后树干,成心海缓慢地站起来,夏培眼睁睁看着他托着一只腿,极其艰难地往月光照到的地方挪动。
如果说震惊到达极致就会出现片刻呆滞,夏培就是这样,他不会动,不会说话,就这么看着成心海曝露在秦燃的视野中,他还看到成心海对秦燃招手,示意他过去。
见到成心海的那一刻秦燃脚步顿住,然后继续向他走。
月光清白,在他俩身上勾出一层亮色,夏培被铐在树林中,被树影遮蔽,虽然别人看不到他,他却能很清晰地看到外边。
成心海看起来太虚弱,秦燃一直走到这个人半步距离才停下来,他表情复杂,哀伤却又翘起嘴角弯出弧度,下颌颤抖像马上就哭出来,却又干笑两声,他歪着头,视线静静地放在成心海脸上。
成心海很无所谓的样子,始终没什么表情,等秦燃表演完,他问秦燃能不能放过他,放过夏培,他们从此不见,就当没认识过。
秦燃缓缓地动着嘴:“做什么梦呢,我要玩死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看着他,成心海面色平静,他扭过头,向夏培那边看,其实以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夏培的脸,投下的树影将夏培保护得很好,而夏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成心海,脸,嘴,鼻子,眼睛,牵起的嘴角,舒展的眼角,和眼中流露出的眷恋和深情,他微微地笑着,神情像极了……诀别。
在这样的目光刺激下夏培终于能动了,他啊啊啊地大叫,引来秦燃的注意,就在这个人扭过头看他时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异动,成心海抓准时机喊了声:“秦燃我去你妈的!……”猛地扑向他,两个人像是从他们站的地方摔下去,一眨眼全部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瞬,夏培是懵的,像是有个人用木棍给他后脑来了一下,他片刻晕眩,随后定睛去看,视线可以到达月光照到的地方,他看到的是平地,可他不清楚平地之外是什么。
猛地,他醒悟过来,拼命地挣脱手铐,用脚踹树干,掰折树枝,一会儿过后,小树连根拔起,夏培从根部绕出来。
他被铐住双手,跑得几次要跌倒,站上成心海的地方,才发现脚下是一个山体断崖。
一截高耸的齐腰灌木遮挡视线,不是脚踩在这个边沿很难发觉下边是空的,可成心海当时是站在这的,他看得见。
夏培捂上嘴,他慌张地四处看,不远处坡度减缓,几棵树斜斜地长着,夏培奔向那里,叫着成心海名字,用身体往下滑,他手有桎梏,摔了两次,到最后几乎是滚下去的。
雨又开始下,即便夜再深,雨再大,夏培也看得到在洼地靠近峭壁的地方趴着一个人,他歪歪斜斜地冲过去,这个人面朝下趴在泥水中,夏培把他翻过来。
是秦燃,一截尖利石块当胸穿透,夏培猛地抽气,笑出两声,脸上挂着笑他到处张望,笑容顷刻褪下去,目光不动了。
在一个如同枕头形状的石头上,有个人侧躺着,他四肢自然弯曲,像在睡觉一样。
夏培腿一下子软了,他站不起来,就这么爬过去。
成心海闭着眼,额头的血淌满石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痛,没有弄皱眉头,没有显出痛苦难受,甚至五官毫无波澜,那样平静。
夏培微微地冲他笑,推他,叫他名字,这个人随着动作晃了晃,是那种没什么控制力的晃动……没有应答,夏培的声音立刻染上哭腔,很大声很大声地叫,同时更大力地去推他……
几次伸出手,中途又缩回来,夏培那样地害怕,难受,无助,最终却还是抵到成心海鼻前,探他的鼻息。
手指没舍得拿回来,夏培总觉得或许下一秒就会有呼吸,有温热,有那种气息蹭过皮肤上的麻痒感。
他等了好久好久。
低垂下头,他把两手攥到胸口,泪水毫无声息地往下滑,慢慢地咧动嘴角,从安静地哭到哭得难以呼吸,情绪一旦喷薄出来就无法收回,夏培两手捂着脸,从指缝湿到手背,山野中全是他的哭声。
两只手分不开,夏培很吃力地拖动成心海的身体,躲到一处被树和山石环绕的阴暗角落,像是不肯让这具尸体凉下来,夏培把他紧紧环在怀中,手铐让他的两只臂膀更紧密,就这么脸贴脸地抱着成心海。
一一晖然,晖然。
宁晖然睁开眼,抖动的两片睫毛把泪水蹭到眼下,生出凉意。
怀中什么也没有,没有身体,没有温热,空无一物。
手铐还戴在一侧手腕,随着宁晖然抬起手臂的动作乱晃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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