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澜手指握紧,心绪起伏波动。
青年所说之言,没有一句是不含用意的。
他提起燕峤郡在筹备开设新郡学,是因为燕峤郡守崔铭正是他的亲孙子,对方此言可以说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这是一种拉拢,也是明确的承诺,只要他带领崔氏站在他这边,今后魏王称帝,也将会重用崔氏。
和他产生相同念头的还有殷慎。
说来实在凑巧,端门郡守除了是魏王的亲兄弟,还是他的大女婿,而燕峤郡守崔铭又是他的二女婿。
想到这一点,殷慎忍不住抬头看向姜殊,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就是因为看中了这一层姻亲关系,才会邀请自己担任此次考核的主考官,毕竟这一切实在太巧了。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两人包括沉默不语的谢皎在内都是高门出身,他们心底皆知,魏王欲推行的科举选官制度对于士族阶层而言,着实不利。
诚然,眼下能读得起书的大都是士族,短时间内或许瞧不出什么分别,但今后呢?
随着学校越办越多,一代代寒门庶族进入官场,终有一日,隔在士庶之间的那层无形而坚硬的玻璃会被打破,届时,世家的荣誉还可存否?
思及此处,几人浑身麻痹,深感不安。
然纵使知晓这点,他们也无从改变什么。
当今天下局势明朗,魏王势力称霸北地,他们拒绝了魏王的邀请,多的是人想要巴上来,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可能等不到下一代的繁荣,门第便衰落了。
既然保不全士族利益,就只求保自家富贵了。
在场之人都曾为前朝之官,见识过太多的兴衰荣辱,曾经权倾朝野的孔氏一族,不也在一夕之间沦为了阶下囚吗?
国破之时,又有多少公侯高官失去其官爵地位?
论如何延续家族繁荣,最重要的还是投机。
政治世家必然要接受政权的庇护,只要能掌握先机,追随正确的掌权者,又何惧不能令家族长盛?
想通这点,三人不约而同地隐藏起眼中审慎之色,神情变得温和镇定。
崔澜摸着长髯回复道:“若科举之制可取,吾等自倾力支持魏王行事。”
·
望着几人离开,姜舒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望着眼前空荡的大殿,觉得有些冷清寂寥。
良久,他叹了口气,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这时,子明推门端着暖炉进来。
门开的一瞬间,扑进一股寒风,姜舒抬起头,望见外边白茫茫一片,不由疑惑问:“下雪了?”
“是,就在方才,突然落起了雪。”子明关上房门,掸了掸身上的雪片道。
姜舒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只见外边果然飘着鹅毛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的,笼罩了屋舍。
他仰头望着天空,不禁回想起自己初次在此看到雪景时的场景。
依稀记得,那是在送完兄长回府的途中,乘着牛车,外面下起了雪。
那晚,他还和谢愔一起吃了羊蝎子火锅,喝了酒,赏了雪景。
忆起这些,姜舒不禁微微扬起唇角,转头问:“阿泽可放学了?”
子明瞧了眼座钟道:“快到时辰了。”
“那给我备车吧。”难得今日空闲,姜舒准备去士馆接侄子放学。
·
傍晚,天空在霏霏细雪中呈现出静谧的灰青色。
少年人坐上马车时满是惊喜,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对面的青年:“叔父今日怎亲自来此?”
“我见雪下得大,担心你冻着。”姜舒说着,从袖子下面拿出暖手炉递给他,又递了一条羊毛毯子过去。
“多谢叔父,侄儿不冷,这手炉还是叔父接着用吧。”姜泽乖巧地说着,只接过了羊毛毯盖在膝盖上。
“当真不冷?”
少年摇摇头:“不冷。”
“好吧。”姜舒又把暖手炉拿了回来,心想看来年轻人确实更抗冻。
虽说如今他这具身体的年龄也才二十出头而已。
“近日在学校可好?”
“嗯,同学和睦,功课顺利。”姜泽先是回答,顿了顿又面色微红道:“前两日考了期末的模拟考,今日出了成绩,我是第一。”
“哦?”姜舒扬了下眉,见侄儿一副又想要表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就笑道:“考得不错,能得第一名,阿泽定然在学习上付出了很大努力,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姜泽抿唇考虑了片晌,然后道:“西市有家西域餐厅,据闻菜色很是特别,但我一直未去吃过。”
听到“西域餐厅”几字,姜舒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家他曾与谢愔约定过要一起去吃的西餐厅。
“阿泽想去吃那西域菜?”
“嗯。”少年用力地点头。
被侄儿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姜舒不得不答应下来。
虽然有些对不起谢兄,但侄子考第一也不容易,就这么一个愿望必须满足。
今日,就当是提前去帮谢兄尝尝味道吧。
“阿鹏,去西市。”
“诺。”
寒风掠空,送马车缓缓启程。
车声辘辘,逐渐消失在飘扬飞舞的白雪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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