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严肃的气氛包裹着,初荧觉得很不自在。
但付潮宇却有意识地牵住她的手,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希望她在。
付宏铭最终没说什么。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和你肖阿姨出国休养一阵子,短期内不会回来。”
付潮宇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哦。”
付宏铭嘴巴动了动,面对付潮宇不冷不热的反应,他有些无奈。
“你肖阿姨自从恩恩去世之后,精神和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所以我这次没带她一起过来。”付宏铭把茶杯放下,掏出口袋里的烟盒,问初荧,“有烟灰缸么?”
付潮宇平时从来不在室内抽烟,但初荧不好直接回绝付宏铭。
她从橱柜里找出一个烟灰缸,摆在茶几上。
付宏铭将烟点燃之后,说:“我的意思是,让她出去休养一阵也好,省得整天在家哭哭啼啼。”
付潮宇讥诮地说:“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祝她身体健康吗?”
孙书宁和阳阳的照片还在楼上,他连肖如蔓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想在这提及,更不在意她的状态。
付宏铭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的嘴边散开:“她当年生恩恩的时候吃了不少苦,难产大出血,切除了子宫,她这辈子无法拥有第二个孩子。”
这件事,付宏铭从未和付潮宇提起过。
肖如蔓拼死生下付恩雅,她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把付恩雅捧在心尖,当公主一般疼爱备至。
然而付恩雅天生体质就不好,后来又得了绝症。
肖如蔓信奉鬼神说,觉得是孙书宁和付熠阳的魂魄残存在人间,纠缠着她们母女不放。
付恩雅离开的头几天,她近乎崩溃,嘴里反复念叨孙书宁的名字,希望她能放过她。
整个人都魔障了。
付宏铭实在看不下去,便提出带她出国休养一阵。
付潮宇闻言,眉毛都没抬一下,他对肖如蔓的遭遇没有怜惜之情。
他不会为肖如蔓的下场感到快意,也压根不会想去报复,以前不会做的事情,他现在更不会做。
至于孙书宁。
早在选择出国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恩怨情仇都放下了。
如果孙书宁和阳阳尚在世,他们只会好好地在异国生活,他们不屑与肖如蔓争夺撕扯。
付潮宇很了解他的母亲,所以才会对肖如蔓的疑忌感到厌烦。
付宏铭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里。
“你肖阿姨想让我跟你说一声,葬礼上她说的话,只是一时难过说的胡话,她让我跟你道歉。”
付潮宇不想再继续关于肖如蔓的话题:“她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关心你要带她去哪,做什么,这些都和我无关。”
付宏铭又拿出一根烟,神情透着几分惆怅:“小宇。我和你母亲的矛盾,并不是肖如蔓一个人造成的,即使没有她的出现,我也会和你母亲离婚。”
付宏铭从未和付潮宇提及这些往事。
说起孙书宁,付宏铭自认确实是他亏欠了她,这是客观事实。
初荧能从付潮宇冰冷的目光中,察觉到他的愠怒。
付潮宇说:“如果你来就是为自己辩驳的,那你可以走了。”
斯人已逝,可付潮宇心中缠上的死结注定无法解开。
那些残忍而破碎的回忆,并不是靠岁月就能轻易抹去的。
付潮宇不允许自己忘记。
“罢了。”
付宏铭将第二根烟点燃,说:“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唯一认可的继承人。这点恩恩在世的时候,我就当着肖如蔓的面说过,现在更加不会改变。”
付潮宇冷笑一声:“你给我,我就要接受吗?”
“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不会将它给别人。”付宏铭吸着烟,他的神情在白雾中显得莫测,“如果你不愿意继承我的事业,我就将股份留给你,随你处置。”
“随你。但要不要是我的事。”付潮宇依旧冷硬地拒绝他。
他们的谈话让初荧头昏脑涨。
付宏铭这次来,不仅是与付潮宇告别,她听得出来,他是来示好的。
当人拥有他所有梦寐以求的物质与追求时,他会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对每一个阶段进行反思。
或许付宏铭此刻终于良心发现,又或许是付潮宇是他如今仅剩的一个孩子。
可是,太晚了。
这点,初荧明白,付宏铭也明白。
付宏铭静静地吸着烟,似乎在追忆如烟的往事。
他说:“小宇。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充满血性,又固执。”
他把烟掐灭,看起来疲态不堪,他说:“希望你不会犯我年轻时犯过的错。”
这句话,包含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殷切期许,也有一个中年男人回首往事的惆怅唏嘘。
初荧有点心酸。
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位家财万贯的狠辣角色,也不过是一个年近半百开始衰老的中年男人。
孰是孰非,随着烟尘散去,终究成为一场空。
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赎罪。
付宏铭走后,付潮宇仍坐在原地,面前的茶已经彻底凉了。
初荧握着他的手,说:“你在难受吗?”
付潮宇没有立即回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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