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后, 发出怪声的锁妖塔身自上而下地开始细微震颤, 那震动越来越强烈,黑岩石凿铸的塔身逐渐承受不住负荷,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纹,成蛛网状飞速蔓延开来。
守塔弟子大惊失色,急忙掏出传音符,慌张传报锁妖塔的异样。
“快来人!”守塔弟子惊惧大喊,瞥见塔尖逐渐聚集起不详黑雾,肝胆俱裂地嘶声道:“塔……塔要塌了!”
*
同一时刻,石妖谷内的祈凤上前一步,举剑指向因为疼痛而缩成一团的少年,冷声道:“起来。”
尹隋哪里听得见他在说什么,眼前黑一阵红一阵,钻心的痛意在整个胸腔蔓延,有一瞬间他竟想,还不如上辈子东衍一剑刺死自己来得痛快。
……现在的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少年倒在地上,冷汗涔涔,面上蔓延大半的黑色魔纹衬得他妖异非常,连掉落在一旁的佩剑“朱”似是感觉到主人的痛苦,也不安地发出细鸣声。
东衍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在地上翻滚挣扎,淡淡道:“魔气入体,灵核已快碎了。”
祈凤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姜朔。
姜朔脸色苍白,低声问:“没有什么办法压制他体内魔气吗?”
祈凤摇头:“一入魔便不可回头,如此深重的魔气入体,就算是师尊也救不了他。”
姜朔:“那如今——”
祈凤瞥了尹隋一眼,漠然道:“应将他带回九华水牢,镇压在锁妖塔之下。”
尹隋痛的没有力气,蜷缩着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像是没气了似的。
姜朔担忧小徒弟的身体状况,正要用灵力去探下脉,却被祈凤伸手一拦。
“师娘,”祈凤说,“当心魔修伤人。”
姜朔仿佛被他的话刺了一下,推开祈凤的手,低声说:“他是你师弟……不要叫魔修。”
地上的尹隋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祈凤没有注意,他看着姜朔道:“自他入魔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认他是我师弟。九华没有离经叛道的魔修弟子。”
姜朔:“……”
他不想再与祈凤多言,只是侧过身。
东衍突然淡声道:“醒了。”
众人皆是一惊,祈凤率先举起剑,祭出锁魔符咒,屏息凝神望向地上的少年。
尹隋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极其缓慢地撑着地面,支起了小半边身体。
浸血的黑发落下,遮住了他魔纹交错的侧脸,从姜朔的角度,只能瞧见少年又长又直的睫毛,细细地颤动着,像是在忍痛。
片刻后,尹隋抬起眼。
比墨更深浓的猩红色令得他的眸子妖异非常,那是魔性极重的象征——短短的时间内,少年竟然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魔修。
尹隋脸色苍白如雪,唇却比血殷红,清醒过来的第一刻,他转动视线,绕过其他几人,牢牢盯住了姜朔。
祈凤被他的目光惊得心中莫名慌乱,上前一步挡住尹隋的视线,厉喝道:“于韫,你不守门规,私自遁入魔道,罪孽深重,还不快跪下?!”
“……”尹隋的视线被他挡住,很轻地蹙了一下眉。
姜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祈凤的身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猛地斜飞出去,狠狠摔落在十几米远外。
其他弟子大乱,而尹隋一手撑着地面,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瞥了吐出一口血的祈凤一眼,就毫无情绪波澜地收回目光。
“秘境内的魔气尽数消失,”东衍开口道,“都是进了你的体内?”
他无波无澜地看着尹隋,像是对眼前的小徒弟一瞬入魔、又突然出手伤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东衍只是淡淡问:“你是什么人?”
姜朔也下意识看向沉默站着的少年。
他原以为秘境内的魔气消失得干干净净,是因为东衍一行人将秘境打破的缘故……如今看来,竟是全部被小徒弟吸进了灵核里?
那样多而重的魔气,一个普通修士在秘境里待个小半天都会不适,而于韫他……
尹隋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东衍抬手召出长剑,正要落下禁制,不料剑尖却遭拦阻。
尹隋握着不知道何时到他手里的“朱”,随意一抬,就挡住了东衍的剑。
“……”东衍冷漠的神色有了微妙变化,像是疑惑,又似惊异。
“朱”宽厚的剑身环绕着极重的血雾色剑气,持剑人暴涨的灵力贯入它其中,使得朱越发煞气四溢,蔓延的锐利剑气快要将周围修为较低的弟子割伤。
东衍出声道:“你是——”
电光石火间,少年倏然转腕挑剑,硬生生将东衍逼退了半步,而后鬼魅般掠过数米,把姜朔拦腰一抓,转身就往城内奔去。
“……”好不容易被扶着走回来的祈凤睁大眼睛,惊声道:“师娘!”
东衍稳住脚步,以剑支地,如冰似霜的浅色眸子里出现了意外的神色。
姜朔只觉得眼前景色一花,瞬时就已到了百米外,城内熊熊燃烧的热浪冲在脸上,令他略显苍白的面容染了桃花似的红起来。
尹隋挟着人,视而不见城池内猛烈的火焰,直直掠了进去。
姜朔眼前一瞬黑又一瞬红,等视野终于清晰起来的时候,尹隋终于停下脚步,松开扣在姜朔腰间的手,转而去抓他的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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