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一般小孩子这个点早就睡了。
于是大姑娘哄着小姑娘上床:你乖乖睡觉我就告诉你。
骗子,小兰因没上当,你之前还说看完絮哥儿就来告诉我,现在又说只要我乖乖睡觉就告诉我。先不论我真的睡着了你要怎么告诉我,你刚刚看完絮哥儿,根本没打算来找我。我也不和你生气,但你自己说的,骗我是小狗。姐姐,你汪一声来听听吧。
宝乐痛心疾首:小孩子太聪明不好。
梁兰因哼了一声,无精打采的坐在床边:算了,姐姐不说我也知道,絮哥儿肯定病的很重,不然曼姨也不会背着我们偷偷掉眼泪珠子。
谁跟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絮是得了什么绝症。放心,就是个普通的小感冒引起的发烧,换季降温引起的。宝乐吐槽:你今年几岁?长得挺可爱的,你曼姨知道你这么早熟么?
梁兰因顿了顿:我十岁。
才十岁
我今年十岁。八岁的时候我爹死在了鸦片馆,七个姨娘分家产,抢走了家里大部分的钱。后来我娘带着我来沈家投奔远亲,去年年初我娘也去世了。我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姐姐,你十岁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些么?小丫头面无表情的陈述着一切。
这些话可谓是把宝乐堵了个明明白白,十岁的她还在苏州老家的院子里玩泥巴呢。
梁兰因又道:前几天院子里的人就说南京守不住了,外面有坏人,一旦他们进来,所有人都会死。我死不死倒是无所谓,可是姐姐,沈家人真的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沈叔、君叔、曼姨、絮哥儿、春婆、莲姐儿、小丁我不想看他们死。你说为什么偏偏是絮哥儿病倒了,为什么病倒的那个人不是我?
一次次直面死亡与分离,迫使这个刚十岁的孩子比常人都要成熟。在她黑暗的生命里,沈家的人为她带来了光明,她爱他们每一个人,把他们的家当作了自己的家但她不应该这么说的。
宝乐在梁兰因的身边坐下,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摸了摸。
哥哥呢,是身体生了病。那很好治,吃点药,再好好睡一觉,他就好了,宝乐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宛如一支优雅的曲子,从小朋友的心尖儿上流淌而过,但是我们小翠花的病是心理上的,就没那么好治了。
谁是小翠花?
不要打岔,宝乐比了个嘘的动作,你姐姐我认识一个人,那个倒霉蛋和你一样,总觉得只要大家都能幸福,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们这种心理,说好听的是为了家人牺牲,其实仔细想想,你们只是自卑罢了。你或许把沈家的人当了家人,却从没把自己也当做沈家的人。他与你一样,说到底就是不够自信,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也没有人会为你们难过。
梁兰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沉默了半天,像是正在消化她说的话。
宝乐笑了笑:万一你的絮哥儿也在庆幸是他生了病,并且还在为没有传染给你感到高兴呢?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不要看轻了自己。
梁兰因噘着嘴,抿着唇回答道:我知道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宝乐趁机揉乱了她的发型,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的肚子疼.
小朋友瞪了一眼回去,拍开她的爪子,轻声嘀咕道:会长不高的!
嗯哼~宝乐收回手。
微弱的烛光下,梁兰因发现宝乐手上戴了只镯子:姐姐,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个镯子?
宝乐一愣,轻抚上入梦之时李谙送给她的那只藏书血玉镯。这次入梦的镯子上面,写的还是那个锦字。梁兰因也在她转动镯子的时候,看清了上面的血字。
小兰因道:我娘说,这镯子总共有三个,本来是我小姨的遗物。一只上面写着朝,是小姨自己的。一只上面写着云,小姨送给了她的朋友。最后一只上面写一个灵字,取字于我娘的闺字,送给了我娘。娘亲嫁给爹爹后,洗了上面的字,改成了爹爹的字锦。昨天早上走得急,我把镯子丢在了家里,你和君叔是回了老宅么?
宝乐点了点头。
那你看到云字的那只了么?我娘说,除了小姨的那只,应该都在老宅放着才对。
没有。
真可惜,梁兰因撇了撇嘴,姐姐,能把这只镯子留给我么?
她倒是很想,可是宝乐不确定没了这只镯子,她还能不能正常梦醒。犹豫之际,她看到小朋友期待的目光,突然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拒绝她。毕竟对梁兰因来说,这应该算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了。
好吧。宝乐摘下手腕上的镯子,套在小朋友的手上。
略显宽大的镯子套在小细手腕上,不过小朋友笑的特别开心。梁兰因相当早熟,可是原来她也还没忘记如何当一个孩子。
宝乐拉起她的手,心中思绪万千,突然开口道:梁兰因,你信我是仙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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