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头一次生出一些不甘,在度过美好一天之后,乘着地铁穿过夜晚的雨城,结尾就是收拾这一片狼藉。
她选择先偏过头去不看这些,给魏欢转了钱,然后拿起桌上空了的易拉罐,用网上的方法切割掉顶端的一层,洗干净之后,轻轻把魏欢送的那捧小雏菊放在里面。
如果她也像魏欢一样会画画,此时就能在易拉罐上画上好看的花纹。一想到这里,她的梨涡就不自觉地浮现。
把花摆在自己书房的小书架上,轻手轻脚的换着衣服,腿不小心在衣柜上磕了一下,带出了点动静。丈夫睡得浅,她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
翻身伴随着叹气声,应该还没被彻底吵醒。
看来脏桌子和碗筷都要放到明天早上收拾了。
江开颜特别定了个很早的闹钟起来收拾,洗碗的时候水都不敢开的太大,可惜那家伙觉太浅了,不一会就听见丈夫在房间里像条鱼一样的翻腾着。
“反正吃好了就不能睡好,睡好了就不能吃好,是这样的吗?”
丈夫洗漱完坐在桌子上边玩手机边等早饭的时候抱怨道。
“昨天晚上也害怕吵醒你嘛。”江开颜一向没脾气,一边煮着荷包蛋一边道歉。
“那就留我上班以后去做嘛。”
“上次这样被你念叨了一天,你忘啦?”
“那就不要这么晚回家。”他没好气的回一句,接着又问:“你到底见那个朋友去了?回来这么晚。你可别告诉我是那个又要上班又要自己养闺女的明火。”
江开颜实在不想被误会,又天生不会扯谎,干脆和盘托出。
“行啊,没想到长得好看还是有用。”丈夫有些玩味的打量着她,那种眼神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男画手还是女的,给你多少钱啊?”目光又变得有些刺人。
“你真的有在听我讲话嘛?刚才说的很清楚正在上大学的小姑娘啊。”
“哦。”他挑挑眉。“那给你多少钱?”
“我没打算要别人的钱。”荷包蛋在夫妻俩一来一回的问答中被煮的很老,蛋黄的部分吃起来如同一块橡胶。
“你到底是得了多么严重的文青病,这么不切实际,有机会都被你放跑?这么没有经济头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老家给妈买上房?”
可能是这几天和说话直击要害的明火呆久了被同化,也有可能是正在帮丈夫切腊肠的江开颜手上握着餐刀,她突然没了愤怒,无比平静的想着怎样反驳这样一番说辞。
“首先,那个美院的姑娘是个学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学艺术很花钱,我不想趁人之危。况且按照画室模特的一般价格,那一点报酬和你说的买房差了十万八千里。”
咽下一口气,她接着说:“其次,你想帮母亲买房真的是因为那是从小最疼爱你的母亲嘛?是因为我婆婆在你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在公公想要打你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挡在你的身前吗?你只是觉得这是作为一个长子的责任,说出去面子有光而已,婆婆和我说了很多次了她不稀罕什么大房子,她就是想要多看看你。”
“可是你根本和她说不上几句体己话吧。”
这句话像是精准的击中了对方脆弱的神经,他手中的筷子被重重砸在桌子上。
沉默中,江开颜能够感觉到他的怒火在空气中蔓延。
“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和你也是。”
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拿起外套出门了。
江开颜后知后觉的松开自己紧紧捏着餐刀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指甲已经因为按在刀柄上的力气太大而劈开了,潜意识里她刚才应该很紧张,可为什么感受不到一点害怕呢?
有时候她仔细地想着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被赞同吗?刚才反驳的意义又是什么,因为自尊,还是别的?
她确实讨厌一个人一直贬低她,一直以来她渴望得到的只有认可两个字。所以她会在学生时代拼命做家务,希望妈妈夸她是好姑娘,直到听见妈妈和亲戚说“我们家姑娘也就干活还行”。
那么,除了照顾别人,做好父母口中那个“好姑娘”以外,她本身该是什么样子呢?她这样的好姑娘,是世上任何一个人见到了都会礼貌性的夸赞,可是却什么人都可以代替的存在。
父母铺好的路,她已经走完了,但是她问过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心乱如麻的用创可贴包好了手指,她点开了微信,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需要一份工作了。而这一次,无论丈夫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
转给魏欢的饭钱和冰淇淋钱她还没有收下,江开颜打开微博,正想搜搜“朋友不收自己的钱怎么办”,就看见微博上有人找她。
是她平时喜欢去的一家书店。
正开心着是不是有什么优惠活动自动推动给了她,看到的却是:“您好,我们书店最近要推出一款盲盒,请问可以请您在微博上帮忙推广一下吗?”
请我推广?一个每天就晒晒书法作品和读书笔记的小糊糊?吓得江开颜翻了一下自己的粉丝数——还是三万两千七百二十九人啊,怎么就能接到推广了?
犹豫了一下啊,打出一个问句:“请问是什么方式推广呢?转发微博吗?”
“可能还需要更麻烦一些,我们希望能够寄给您一套盲盒,然后您以体验书店盲盒后的感受这种方式去写一个测评的文章,然后我们也会支付您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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