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之尧认罪之后,赵家人就已经对他的院子进行了整理,那些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也早已销毁掉,大理寺派人去搜罗了几遍,也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但是官兵大张旗鼓的进了几次相府,还是给赵家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起码全城百姓都知道赵家人犯了罪,在一些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赵家苦心经营出来的世家望族形象终于是彻底遭到了质疑。
还有人以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名,直接讨论起赵恒则的是非来,更甚有文人做起打油诗,对他明嘲暗讽,从收拢权势目无君上,到御下不严纵子行凶。
一时之间,赵家名声大噪,更甚超过了宫中秘闻。
姜照趁热打铁,拉了不少依附赵家的势力落马,左右他们现在也都不上朝,待在家里和待在牢里也没什么区别,等赵恒则反应过来带人去上朝的时候,终究是晚了些。
朝局彻底乱了,皇帝虽然步履艰难,但绝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赵恒则面带菜色,前不久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此时竟形容枯槁。
他本来年岁就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致仕,若非恋栈权位,早该主动松手,为朝廷培养下一任左相,而并非一心揽权,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但是苦心经营数十年,他到底是不甘心,还抱有一线希望。
姜照这几年皇帝做的不错,宽政薄税,勤俭爱民,颇得人心。
对于她喜欢男子还是女子,百姓有闲谈猜测的兴致,却并非有指指点点的意思,毕竟经过先帝一朝,方知晓嘉平年间的日子有多好过,假若真是换了个皇帝,也并不一定能有她做的好。
在这种基础上,风言风语是管不住,但是民心还是在的。
所以赵恒则也不敢胡乱去散播什么,只是集世家之力去给皇帝施压,宁愿不去救赵之尧与赵承绪父子,总归是想保住整个赵家的地位。
哪怕今日落败,只要赵家不倒,他还有其他子孙,总能乘风再起。
可姜照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嘉平三年十一月下旬,是太宗皇帝冥诞,因他在位期间功绩卓越,余威影响至今,从先帝到姜照,每年都会到宗祠拜谒,自陈章纪,以告其灵。
往年都是简办,毕竟说到底也只是属于皇帝家事,从前是先帝对君父的孝敬,后来变成姜照对祖父的景仰,旨在告诫自己孜孜不倦,莫负太宗不世之名。
今年却办的声势浩大,还请了护国寺高僧设坛唱经,其中就包括当初盛名只居太宗之下,出家后仍被当世文人视为平生楷模的大儒林观。
他如今法号圆应,已经是修行二十余年的得道高僧。
当年太宗病逝之后,林观不顾先帝挽留执意致仕归隐,不久后便落发出家,再也不问凡尘旧事,连其亲生子孙也很难见他一面。
先帝为表爱才敬重之心,曾多次请林观出山,皆不就。
姜照登基后在韩宣的建议下也请过几次,也是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还是上次在护国寺安排谢玉折夫妻与谢锦相见时,才机缘巧合地见了他一面。
但在世人眼中,当今与林观从无瓜葛,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将人请出来的。
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天下文人众多,世家子才占几成,赵家的拥趸又占几成。
在林观应下姜照的邀约,以圆应和尚的身份重新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成了定局。
权势声望尽失,赵恒则强撑着参加完宫中祭典之后,回去就一病不起,姜照听说后派了御医前去为其诊治,都说是气急攻心,药石难医。
姜照表面上悲痛惋惜,赐了不少珍贵药材给他补身子,做足了面子功夫。
背地里却躲起来偷笑,只觉得格外畅快。
“不过我是不会心软的,赵家如今是大厦将倾,还差最后一击,我打算过了年再说。
毕竟京都这边还是方便清算,地方上却是错综复杂至极,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姜照躺在谢锦腿上听她念折子,又想起赵恒则面如死灰的模样,虽然整治赵家的计划不止说了一次,但又忍不住再次提起,眉飞色舞,是许久未见的开怀。
谢锦放下奏折,安静的听她说话,面上带着纵容的笑意。
“岳庭说这次祭典都是谢徽主导张罗的,办的不错,该有封赏,你觉得呢?”说完赵家,姜照又转了个话题,直勾勾地盯着谢锦看。
谢锦面露沉思,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淡淡道:“他只是做好了分内之事,能不负陛下所托就好,不用特意给什么封赏。”
“赏罚分明是为君之道,又并非是我的私心。”
姜照伸手搂住了谢锦的后腰,往她怀里蹭了蹭,闷声道:“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不让你出宫吗?近来的确是忙,疏忽了你,谢家当赏,我当罚。”
“我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觉得被你疏忽。”谢锦抚摸着姜照的长发,轻笑出声,“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小气的性子吗?”
“你不是小气的性子,但你有小气的权力。”姜照叹了口气,“锦娘,你就是太过识大体,倒是让我感觉有些许挫败了。”
“原来陛下喜欢不讲理的?”
谢锦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捏住她柔软的耳垂扯了扯,低下头去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行,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请陛下准我出宫吧,如果您实在担心,不妨抽个闲时亲自陪我走一趟,也算是让整个谢府蓬荜生辉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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