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源拉着穿着一袭浅紫色满绣玉堂春衣裙,头戴玲珑簪宝步摇的王元儿也出现在大街上,两人的手腕,均是系了一条红丝带,所以,这有人往王元儿这边看来,可在看到她手腕上的丝带后,便微笑着把头转开。
佳人再好,亦已名花有主。
“我打听过了,前面正阳大街搭了一个戏棚,戌时一刻就开始唱戏,今晚为了应节,演的是牛郎织女,现在还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的走过去。”崔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唯恐两人被人群冲散。
王元儿笑着嗯了一声,心持向往。
既是乞巧节,这大街上,小贩儿摆卖的,大多都有乞巧的物事,当然,也少不了各类小食首饰。
王元儿这活了两辈子,也是头一回在异地过这个乞巧节,也没想到会这么热闹,情绪也在不经意间被撩动得兴奋起来。
“炸馄饨咧,新鲜滚烫,吃过我老何家的炸馄饨,求得如意快婿,美貌佳人,夫妻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心想事成喽喂。”
两人路过一个小摊,一股子酥香味儿扑鼻,王元儿不由顿了步看过去。
“这个在咱们那边好像没有呢。”她舔了舔小嘴。
“想吃?”崔源被她那馋样儿逗得笑了出来,招呼老板:“来一份。”
“好嘞。”小摊老板麻溜的用牛皮纸装了一小袋递了过来,道:“吃过炸混沌,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喽。”
王元儿听得双眉挑起,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这嘴上的好话,就让人觉得从心里欢喜。
崔源更是欢喜,递过银子,道:“承你吉言了,再给点酱。”
“好嘞。”
“这个炸馄饨,蘸着这酸甜酱吃,极是香……哎哟,你慢点,烫。”崔源才说了没两句,王元儿就嘶嘶的张着口,不住的往口里扇风。
王元儿艰难的吞了那馄饨,香脆中又带着甜,味道十分的可口。
“又没人跟你抢。”崔源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王元儿吐了吐舌头。
两人用竹签戳着,很快就吃完了那一袋炸馄饨,又相携着往前走。
灯影如梦似唤,人声鼎沸,不住有人从身边经过,高声说笑着,人潮络绎不绝。
王元儿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她重活一世,前世的那些惨痛的过去,随着世仇之人的死去,随着自己越过越好,已经渐渐的变得有些模糊了。
在一次次的谋算,一回回的抗争和妥善经营,她从一个唯唯诺诺的软弱村姑,逐渐的蜕变成如今的四品官太太,被人巴结,被人恭维,可以睥睨着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可以不屑他们。
好像是梦一样,到底现在是前世的她在做梦,还是真的就重活了一世呢?
庄周梦蝶,梦蝶庄周!
王元儿忽然有些恐慌,看向身侧的人,看向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想要从中找出那最真实的东西来。
眼前的人,面部五官菱角分明,嘴角微微勾起,从他手上传来的,是真切的暖意,一直传到心里去。
这是她的夫,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天,她要厮守一生的人。
王元儿心头微松,他在的,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在她手心。
“怎么了?”崔源见她有些恍惚,不由关切地问:“累了吗?”
王元儿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很幸运,老天爷给了我那样一个机会,让我重活一世,让我遇见了你,有时候我在想,这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呢?会不会梦醒了,我就回到了前世?你和孩子们都不在的地方?”
崔源心中一紧。
“胡说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他低声轻叱,语音里也带着一丝半点的轻颤之音。
“嗯,你在,我也在。”王元儿眼中有泪光闪烁。
两人双手紧紧交握。
“你知道我自出生生母就没有了,我被抱在太太名下养育,最初几年,大哥视我如亲弟,爱屋及乌,我又没有了生母,太太也视我如己出。直到五岁那年出了那件事后,我就没有了家,大哥不识世事,再没有人护着我,甚至被下人践踏。后来我就跟着皇上四处征战,家对我来说,是极虚幻的。”崔源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前走着。
“……我一个人四处飘泊,孤单无依,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日子么?是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是团团圆圆的,有笑有闹,只有我是一个人。后来娶了你,我才有了家,知道家是那样的温暖,有了你,有了孩子们,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有家。”
王元儿听得泪盈于睫,道:“是的,你有我们,有家,你不是一个人了。”
崔源停下来看着她,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笑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王元儿一愣,想了想:“是在大力的那个小院?”
崔源摇了摇头,道:“是那年你在镇子卖那个茶叶蛋的时候,我和皇上经过时,给帮衬你买了两个。”
王元儿张大嘴巴,他和她的缘分竟然这么早了么?
“想不到吧?”崔源笑着道:“我和你早已姻缘注定,我们是月老早就系好了红线的,你我的小指,早已有一根线连着彼此,我们是天生一对。”
王元儿噗哧一笑,俏皮地捏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会贫嘴。”
“戏棚开戏了,牛郎织女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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