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丧失了灵力后，她在水下憋气的时间无法长久，光是现在泡在幽潭里她都快撑不住了，更别说需要下潜百尺才能通往「元思境」。她憋不住那么久的。
    唐元晴伸手指了指上面，叶奎辛也不多加坚持，挟着她往上游。
    好不容易出了水，唐元晴止不住地咳嗽，等咳嗽完了，她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她苦笑着想：真的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
    先知唐泽已经取下了大斗篷上的兜帽，他看着变化的局面，双手紧握成拳，目光却变得坚毅起来，他对着黑龙大喊：
    “阁下，自魔主复活以后，世间生灵涂炭，普通人都陷入水深火热中，这位——是我们道本大陆唯一的希望，我们不需要你的鳞片，只希望你能放她进入「元思境」之中。”
    廖昭昭上前一步，把出手的唐元晴和叶奎辛护在自己的身后，说：“黑龙大人，希望您能划下一条道来。只要能放她一人进入「元思境」，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没有一句怨言！”
    黑龙发出一种奇怪的嗤笑声，“人类，我没有什么要你们做的，但你们也休想踏入「元思境」一步。纵使只想让一人进去，也是不可能——咦？”
    在黑龙说话的时候，廖昭昭的身形微微挪动，他也看清了被她护在身后的唐元晴和叶奎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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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渡气亲亲
    “咦？”
    在发出这么一声惊叹后, 黑龙剧烈地动了起来。
    不仅搅乱了幽潭内的一池水，封印他的金色符文也若隐若现——要知道，在他拦下唐元晴的时候, 动作幅度比现在大得多，可也没有触动这些符文。
    黑龙伸出一只龙爪, 指着唐元晴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叶奎辛把唐元晴护在身后，廖昭昭又一步上前，就连连清一个医修也没有任何害怕, 也不言不语地把自己的徒弟挡在了身后, 银针在手, 随时可以见血杀人。
    余玲珑也急了，她顺手扯住了黑龙的一片鳞片, 再次提醒道：“她真的是我的好朋友。”
    黑龙有些无奈, 他用一只龙爪拍了拍余玲珑的头, 说：“我的确接到过神谕, 但不是不许放任何人进入「元思境」。若是符合要求之人，我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随着黑龙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先知唐泽，他生怕自己指明的方向会把唐元晴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叶奎辛仍然心怀警惕，他一手扶着虚弱的唐元晴，另一只手握住问道剑的剑柄，眼睛紧紧地盯住黑龙, 时刻防范着他暴起伤人。如果发生什么意外, 他会在第一时间替唐元晴拦下攻击。
    黑龙毫不在意这些人类对他有什么情绪, 唯一在意的余玲珑仍在他的龙爪下。
    他有九爪，其中一爪轻轻地抚摸着余玲珑的头发，另空出两只龙爪，虚虚一抓，就把唐元晴和叶奎辛都住在了自己的龙爪中。
    唐元晴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又在幽潭呛了不少水，还没缓过来，根本无法抵抗黑龙的抓握。况且，她有一种奇妙的第六感，她觉得黑龙不会伤害她。
    可叶奎辛就不一样了。
    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黑龙的爪子上飘时，他的问道剑也在瞬时出鞘，剑刃锋利，直接把龙爪上的某一个指节削下一半来，血汩汩地往外流。
    哪怕受了伤，黑龙也没有恼怒，他反而扬天大笑，那是一种欣慰、志得意满、坚持了多年终于得到回报的笑声。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要自由了。”黑龙低下自己的头，俯视着龙爪中的两个人，龙嘴一开一合地继续说：“如果是你们的话，我可以同意放你们进入「元思境」。”
    “为什么？”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问，最先出声的是余玲珑。
    她想不明白：以她和龙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尚且不同意放自己的好朋友进入「元思境」，怎么现在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是不是又和那什么鬼的神谕有关？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只要带有神的气息，我都可以放人进去。”
    黑龙的龙爪在余玲珑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另两只龙爪松开了唐元晴和叶奎辛，把他们放到了地上，还轻轻地用头去拱了一下唐元晴，“去吧。”
    原以为注定会有的一场大战，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先知唐泽、廖昭昭、连清、余玲珑、叶奎辛……所有人都看向唐元晴。
    唐元晴踩在幽潭的浅水中，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身旁的叶奎辛，说：“你跟我一起下去，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奎辛当然不会拒绝，哪怕他完全不知道唐元晴会需要他的什么帮助，可他还是任由自己被唐元晴勾着下了水。
    幽潭看起来很小，但当穿过那一个山壁上的洞口后，通往「元思境」的路径才展现出来。
    穿过洞口，这是一条狭长的、直直的通道，像一根灌满了水的烟囱。只需要粗粗估计一眼，就知道余玲珑说得没有错，恐怕得下潜百尺才能真正进入「元思境」。
    如果把尺换算成唐元晴熟悉的单位，3尺差不多为1米，100尺差不多就是33米左右，快有12层楼那么高了。
    不仅仅是高度或深度的问题，在狭长的烟囱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上方山壁的洞口，禁地内的光折射到水里，再有一些光穿过洞口投了下来，越往下潜，光越暗，水的颜色也越深，是接近黑色的深色。
    唐元晴知道「深海恐惧症」，有的人在看到海底深处的照片和视频就会感到压抑、有窒息感，严重的人甚至会出现如冒冷汗、眩晕、呕吐这样的生理反应。
    她过去不理解这样的症状，但现在有些明白了。
    没有光线，屏住呼吸，整个人浸泡在黢黑不见底的水中。
    水底会是什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真的能顺利进入「元思境」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她统统不知道，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是一个连一丝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别说是否能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这样的问题，她连呼吸都成问题。
    如果以唐元晴理解的修真和科技来综合解释，那就是：人类的肺部是需要外界的力量来支持运作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力量是空气里的氧气；而对于修者来说，这种力量也可以是灵力。
    她的肺活量算是正常的水平，可这狭长的通道是在是太长了。
    在最大的阻力（黑龙）不存在后，唐元晴游得非常快，她不用小心躲避可能从任何地方摆过来的龙尾，只需要以走最短的直线距离。哪怕在进入洞口后，她憋的气仍然充足。
    直到下潜到1/3左右，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渐渐不够用了。
    唐元晴看向了叶奎辛，他正在她的下方。
    两人不断下潜，危险不可能来自上方，只有可能来自未知的底部。作为两人中唯一有灵力的人，叶奎辛主动承担起了开拓者的身份，他先下潜，唐元晴紧随其后。
    甚至，他还会细心地把狭长通道上突出的石头掰掉，生怕刮伤她的皮肤。
    唐元晴伸手拽住了叶奎辛的衣领，他一愣，停下了继续下潜的动作，仰头看向她；可她什么手势都没有打，直接下潜到了与他所在的同一高度，两人面面相对。
    这还是叶奎辛第一次在水里认真看向唐元晴。
    她的长发在水的浮力作用下往上飘，精致的五官全都显露出来，洞口的那一束光曲折着落下来，已经不太晃眼，是一种柔和的橙黄色光线。光打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有神性，她像是一位降世的神。
    当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冒出来时，叶奎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了唐元晴的手腕，紧紧地抓住，似乎担心她下一刻就要飞升消失不见。
    唐元晴已经憋不住气了，她几乎与叶奎辛平视，张开嘴说话的同时吐出了一串细细密密的气泡。
    她说的是，“给我渡点气。”
    这是吸取了上一次潜水的经验，又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
    叶奎辛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了的样子，愣怔在原地，呆呆傻傻地看着唐元晴，像是没有听明白她说的话，可看他在瞬间变得通红的脸，显然不是没听明白的样子。
    唐元晴：“你不愿意吗？”
    在她说话的同时，又是一串泡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这下她是真的一点气都没有了，只能靠硬憋。
    “不、不是……”叶奎辛手忙脚乱，他觉得自己的手怎么摆放都不对，只能在水里乱晃，他应该说些什么的，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既然不是不愿意，那就没有问题了。
    唐元晴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她真的没有气了，再多说一个字就是无尽的水灌入她的嘴里，所以她直接选择了行动，她主动贴近了叶奎辛，唇对上了唇。
    叶奎辛现在呆呆傻傻的，只能她来，她主动撬开了他的唇齿，充足的气以及灵力就这么传递了过来。
    明明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但却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沉，沉到大约2/3处，叶奎辛才回过神来似的，他搂住了唐元晴的腰，加深了这一个吻。
    对，没错，这是吻。
    早已经不是单纯的渡气了，只是两人都有些不得章法，像是互相舔舐的小兽，牙齿偶尔会碰撞在一起，可到了这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这些呢？
    渡过来的气早已足够唐元晴支撑着下潜到底部，但她始终没有松开回抱住叶奎辛腰的双手。直到两人的双脚终于再次有了支撑，人已经来到通道的底部时，她才主动中断了这个吻。
    叶奎辛看向她的眼里全是依依不舍的眷念，他舍不得松开手，也舍不得放唐元晴进入「元思境」。当她想起前尘往事后，自己会不会变成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呢？
    唐元晴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她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叶奎辛的额头，说：“傻子，等我回来。”
    随着她说话，又是一串泡泡往上冒，可她已经不怕浪费憋的气了。在她的身旁，有一个深黑色的漩涡，他们都知道只要走进一步，就会进入「元思境」。
    叶奎辛有些艰难地松开自己的手，“我等你回来。”
    在他的目送中，唐元晴踏入了深黑色的漩涡，只一息的时间，她的身影见消失不见了。
    叶奎辛的右手无意识地抓握了一下，像是想抓住唐元晴的衣片似的，可他到底没有伸出手，也没有急于离开这一个地方，只是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深黑色的漩涡。
    ——这漩涡的黑色比他见过的任何黑色都要深，像是随时可以吞掉人的深渊，它真的会把唐元晴还回来吗？
    几乎是在唐元晴进入「元思境」的十息之后，叶奎辛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在被一股大力吸入深黑色漩涡时，他还在想：怎么会把他也吸了进去？他明明没有主动踏过去。
    **
    隐龙宗禁地，幽潭岸边。
    黑龙像是带小孩似的，把余玲珑送到自己的头顶坐着，时不时地搞出些动静玩闹着，要么是用自己的龙爪朝余玲珑泼水，要么是变出一根绳子来系在自己的龙角上，任由余玲珑翻着玩。
    他斜睨着看向岸边的三人（廖昭昭、唐泽和连清），语气不善地说：“人类，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连清友好地询问道：“黑龙大人，请问进入「元思境」后大约要多久才会出来？”
    黑龙摇了摇自己的大头，“不清楚，每个人的时间不一样。时间长的，可能要三年五载；短些的，可能一天不到就会出来。”
    连清掐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大徒弟一去就是三五年的话，他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要去做点别的事情才行，于是他说：“好，那等蓬山派的叶奎辛上岸了，我们就离开。希望黑龙大人——”
    “哼。”一股热气从黑龙的鼻孔里喷了出来，“你说的是那个小子？他说不定也要三五年才能出来。”
    连清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但他不懂为什么叶奎辛也能进入「元思境」，“什么？”
    黑龙歪了歪头，连坐在他头顶的余玲珑都晃了晃，“唔……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吗？那小子身上也带有神的气息，我刚刚不是一直说的‘你们’吗？意思就是可以放这两个人进入「元思境」。”
    “……”
    **
    几乎是在唐元晴踏入「元思境」的瞬间，远在魔城的魔主有了反应。
    祂骤然从自己尊贵的宝座上起身，随手捏碎了一个杯子，“神，吾终于等到了。”
    魔主不是什么心慈的人，祂上次之所以愿意把唐元晴当作是漏网之鱼放掉，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祂从宝座上缓缓地走了下来，每走一步，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就变化为黑雾。
    “魔主大人，您这是？”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跟吾走，吾要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