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族率军的是谁?”鬼族首领问道。
“是……陈励。”长老摸不准主上的意思,只如实答道。
“陈励是谁?谢筇呢,他与本座斗了一辈子,这次没来应战?”鬼族首领一时有些恍惚。他好像是到了暮年,连说话也有些孩子气起来。
“回主上,谢筇将军在您攻打渝州城时就已经身亡了。”洛易风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本座要御驾亲征,叫谢筇出来应战!”鬼族首领说着就开始往自己身上套盔甲,可是因为疾病,盔甲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的不合身。
鬼族首领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位长老急忙搀扶住他,他一路来到了马厩,牵出了自己的战马,想要跨身上马,却怎么都上不去。他此刻才意识到,他早已不复当年了。但是他怎么愿意承认,吩咐长老们合力把他扶上马背,心满意足地骑着马,绕着鬼族军营疾驰了几圈。
许是骑得太快,鬼族首领不留神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旁边是小山坡,他顺着小山坡滚到了树丛里,吐出血来。等到长老们发现他时,已经迟了。
卧床几日,鬼族首领仍然没有挺过去,于一日清晨薨逝。而后,仅剩的三十多九幽骑,随鬼族首领而去,除花辞和洛易风外。
……
渝州城里,将士们和百姓们仿佛有了预感,迫不及待想要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玉簟拉着寄雪到了城北,说要让她看看即将繁荣的人间。
蝶梦的发作已经没有那样频繁,但是每次发作都变得更加严重,寄雪被折磨的面无血色。来到城北,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预感,感觉会发生什么似的。
二人伫立在城墙上,仿佛与城南的战争隔绝起来。远远地,寄雪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衣衫褴褛,她想不起来是谁。
她和玉簟打了招呼,走出城门,看清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的脸——他是玉勍。
玉勍早已经没了当年的风采,此刻带着一身伤,落魄得就像难民堆里面的难民。他声音沙哑道:“阿念。”
“到底发生了什么?”寄雪搀扶着他,问道。
玉勍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玉勍一行人本要北上,途中却遭遇了伏兵,那些人是鬼族埋在中原的暗桩。他们解决了暗桩,却也落得两败俱伤。玉勍误打误撞逃到了荆州城,荆州城也没有多少兵力,只派出一队士兵护送玉勍到渝州城。没想到,伏兵余党一路尾随,跟着玉勍的另几个人,为了保护他,俱已壮烈牺牲。
说罢,玉勍从他那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里拿出一封信笺:“这是离白给你的。”
寄雪拿过信笺,愣了好一会儿,才拆开来。信笺里说了很多,最后离白说,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和甘棠将军已经战胜鬼族了吧?我在荆州城等着你们回来。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寄雪却莫名鼻子一酸。
回到营帐,玉勍大人整理了一番,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寄雪忽然觉得这个爹爹没有那么陌生了。寄雪想要去找他问一问具体情况,却惊奇地发现玉勍大人又不见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笑得像个孩子。玉兰花开得茂盛,花瓣层层叠叠,带着特有的香气。
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⑴。
“阿念啊,你来了。你瞧,玉兰花开了,我记得念卿最喜欢玉兰花了。”玉勍说。
寄雪眼里闪过几丝茫然。原来玉勍也会记得自己的娘亲,那个被他抛弃的人吗?
“当年啊,念卿还是容府的大小姐,一眼相中了我……”玉勍开始絮絮叨叨,寄雪静静听着,忽然,她听见玉勍说:“那时候,你还在念卿腹中,玉府的人找到了我,要求我履行和郡主的婚约。”
听到这里,寄雪心中一惊。原来玉簟从乡亲们那里听来的故事竟另有隐情?她按耐住内心,继续听玉勍说:“我不愿意离开念卿。可天有不测风云,那时我归家路上遭遇了劫匪,险些丢了性命,陷入了昏迷。”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郡主府。是郡主救了我,当时我得到错误的消息,以为念卿已经不在了……”
后来的一切自然不用说了。玉勍为了报答郡主,和她成了亲,成为了一对恩爱夫妻。容念卿却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在颍州城顽强地生存着。当年再次回到颍州城,玉勍才知道,容念卿活着,带着他们的两个女儿,等了他不知道多少年。
“阿念,你能原谅爹爹吗?”玉勍抬头望去,玉兰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是那样轻盈。他的心仿佛也同玉兰花一样变得轻灵起来。这是他数十年生涯里不曾有过的。
寄雪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的发丝,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就让时间去解答吧。”
时间是最好的解答。当你经历过千山万水,再回首时,会发现曾经那些爱憎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一只手搭在了寄雪的肩膀上,玉簟笑着拍了拍她,寄雪这才发现玉簟一直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刚刚想要问什么,却看见玉簟笑了,她说:“城南传来战报,我们赢了。”
“真的?”寄雪激动得仿佛要热泪盈眶,她强忍住泪水,笑着问道,“我们真的赢了?”
“是真的。而且,甘棠将军已经醒了,鬼族九公主亲自送来了降书。”玉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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