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个头顶瓦片上长荒草的小四合院里,和来这里的附近的街坊邻居一般,热情洋溢的吃着大碗爆肚,我放了好多香菜在碗里面,廖安又看了看我,有些不怎么顺气。
“我还以为你没有这么快怀孕,你要知道,只要一生孩子,身材就变,以后再想要恢复成这样,很难,很难,真的很难。”
我点头,又加了一把香菜。
这里吃饭气氛真好。
所有人都吃的热火朝天的,没有人在意别人是谁。
我和廖安不是第一个来这里吃爆肚的娱乐圈人士,在我们之前,还有人艺的一群巨腕们,北影那些威名赫赫的老导演,甚至还有香港台湾过来的远方的客人。
青砖青瓦的四合院,有一整面墙都是照片,里面各色明星都和一个土肥圆的秃头发的中年男人(这里的老板)勾肩搭背,像上辈子失散这辈子就再寻前缘的兄弟,兄妹,姐弟,路人……,whatever,各色人等,各种关系,大家在爆肚的小店中欢聚一堂,每个人的脸蛋子上都洋溢让一大碗爆肚滋润的幸福。
“说实话,你怀孕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
廖安很认真的看着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我们明明暗中彼此确定,要一起手拉着手去翻江倒海,可是,你忽然给了我一击回马枪,直接扎到我的眉心骨上,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我放下碗,拍了拍她的肩膀,“廖安,这只是一个意外。我并没有有组织有预谋的做这件事。”
廖安,“……”
我觉得,伟大的廖安只是别扭了。
我以为廖安就是闹别扭的极限,结果,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勋家老夫人,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最别扭,只有更别扭。
这天早上,勋世奉早就去上班了。
我刚起床,下楼吃早饭,max大叔就告诉我,刚得到的消息,勋家的老夫人包了一架飞机的整个头等舱,她要从纽约到北京来看我,我当时就有些懵。
我有什么好看的?
随后,在我得到消息的第三个小时,那对可以媲美和氏璧的玉镯正式送到城堡,max大叔把她亲手交给我。
我看了看,让max大叔放在客厅里面。
我被告知,勋老夫人将于今晚6点到达城堡,并且拟定计划于晚上7点在这里用晚餐。
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
晚饭的菜单是个大麻烦。
勋老夫人出身江左钱家,虽然旅居美国已经超过半个世纪,可是依然保持着对家乡美食的无限向往的习惯。于是,像max大叔这样米其林三星主厨级别的牛人,也只能面对她家乡那些貌似清汤小菜其实内涵无限的佳肴也要束手束脚。
这个时候再找厨子,尤其是从江浙一带找主厨,似乎也来不及。
于是,我这个半吊子的厨子只能班门弄斧。
我让max大叔找关系,从北京的淮阳会馆弄来了号称菜市场都1000元一斤的蒲菜,弄了个开阳蒲菜;然后又剁了个狮子头,没有上汤,也就用金华火腿,方干,猪油,冬笋,虾,还有豌豆苗和蘑菇,木耳,全部切丝,煮了一份大煮干丝;把各种果品,白果,葡萄干塞到鸭子的肚子里面,连熬再煮的弄了一份鸭子。我们手边没有鳜鱼,就弄了一条鲤鱼,做了一份松鼠鲤鱼,最后,我做了一份看起来是豆腐丝,其实是豆腐渣的文思豆腐汤,主食是米饭。
我放下刀,把剩下的一切交给max大叔之后,就赶紧洗澡换衣服。等一切准备完毕,我就从客厅的大落地窗看见外面院子中车队鱼贯而入,而max大叔打开大门,我站在门里面看着外面,就像一只鼹鼠从沙土中探出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勋老夫人。
旧式的女子,婚后冠夫姓。
脸上用非常合适的妆容。
纯白色的头发,一身深色的套装,脖子上一串收藏级的珍珠项链。
手臂上是一个黑色的小凯利包。
她既不像蒋夫人宋美龄,也不像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如果非要给她一个形容词,那么就是,她果然姓‘勋’。
勋暮生从楼上慢慢走下来,他只是淡淡打了一声招呼,“奶奶,您来了。”
勋老夫人似乎没有看见我一样,径自走到勋暮生面前,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打了几下,不过,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或者说,很沉闷。勋老夫人可能刚从飞机上下来,时差,没有倒换过来,胃口也不好,狮子头什么的就用筷子夹了几口,最后,她还是就着蒲菜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鸭汤,这就放下筷子。勋暮生安静的继续吃,他倒是把鸭子汤还有一大个狮子头都吃掉了。
勋世奉晚饭后才回来的。
☆、214
空气中飘荡着奇诡的气氛。
max大叔泡了绿茶,……,嗯,他在茶水里面加入了蜂蜜。茶水被端过来,勋老夫人安坐稳如泰山,并不端起来茶水,勋暮生安静的喝茶,我在一旁看着大家,而勋世奉则坐在沙发上,单手垂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双腿交叉架起,手指微微曲起,随后,放松,抬起,搭在沙发扶手上。
安静。
无人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忽然,勋老夫人打破了冰块一般的气氛,她问我,“你是alice吗?”
我点头,“是。”
“谢谢你的饭餐。”勋老夫人看着我,“仓促过来,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我摆摆手,“没关系啦,您喜欢就好。”
勋老妇人忽然问了我一句,“alice,你是燕城人吗?”
我一愣,“嗯,我去过那里。”
她点头,“难怪。这一道大煮干丝的味道不像淮扬菜,反而和先夫所拿手的高汤有些相似,他就是燕城人。”
她的‘先夫’,就是那位纵横天下的勋晚颐,勋老先生。
燕城人。
嗯,大家都是燕城人。
我看她这样,还是含糊说,“您喜欢就好。”
我看了一眼别人,勋暮生看着我,而勋世奉则看着前面的落地窗。
勋暮生站起来,把茶杯放在max大叔手中的托盘上,对勋老夫人说,“奶奶,如果没有什么事,您早些休息,我失陪了。”
闻言,勋世奉也站起来,对max点头,“准备客房。”
我惊异的发现,就这样,一场奇诡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拥有一个上帝视角,应该可以看到,在这座穷奢极侈的城堡当中,勋暮生,勋世奉,max大叔,勋老妇人,甚至连女仆和保镖都各自拥有各自的行动路线。
这种路线如同函数一般的精准,
而只有我,似乎是‘勋’家系统中的bug,单独坐在沙发上,把max大叔精心泡制的蜂蜜绿茶一口一口喝掉,随后,我也上楼。
第二天,餐桌上热闹起来。
一共四个人,2男2女。
勋世奉,勋暮生,我,还有勋老夫人。
早餐的样式五花八门。
全麦面包包裹着冰脆生菜、牛肉的三明治,黑咖啡,冷牛奶泡的燕麦片,豆浆,还有一份椰奶炖燕窝。
所幸,厨师不是我。
一个晚上,勋家最完美的npc——max大叔,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一整个厨房的人,把餐桌搞的热闹丰厚到如同每年除夕的cctv的大联欢,这多少缓和了餐桌上继续奇诡的气氛。
“alice小姐。”
勋老夫人点名,我赶紧回答,“是。”
她,“前些时日,小犬莽撞,让你受惊了。”
这说的是,我被刺杀一事吧,说到底,幕后的黑手就是他们勋家老三,这位勋老夫人目前在世的小犬仅此一人。
我正要说话,谁想到这位老夫人忽然说了一句,“谢家宝树,偶有黄叶。今后,我一定严厉管教,不会让大家为难。”
勋世奉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很难形容,就像一只在深夜中潜行的狮子,似乎感知到危险,可是却因为双眼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而显得一丝陌生的迷失。
勋暮生,……,他则皱起来眉毛,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是说,大家都退一步,事情就算了?
我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忍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我对她说,“老夫人,我出身不好,亲妈死的早,亲爹娶了后妈,又生了弟弟,随后就是有后娘就有后爹,断了我的生活费,也停了我的学费,我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出来捞世界。正经没有读过多少书,不过,闲书也看了不少。
您口中的‘谢家宝树中,偶有黄叶’如果指的是勋家三爷,我不同意。
两晋门阀,陈郡谢家的谢玄,他在回答长辈谢安的问句时候回答,自比芝兰玉树,从此有了典故,谢家子弟,高洁忠勇,一次一次安定东晋王朝,这可称为‘谢家宝树’,可是您家的三爷……”
看样子,老太太是偏心。
我断开一下,才说,“老辈子讲话,‘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心尖子’。三爷是您幼子,可是勋世奉先生却是您的长孙,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说是不是?再说,当时命悬一线的不是我,而是勋暮生。”
我掏出手机,在下载的各式各样的三流言情小说中一顿乱找。
终于,一本正书——《左传》!
然后,我打开第一页,就写着‘隐公元年,……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我,“既然怜惜幼子,何苦学武姜夫人,一定要走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那一步吗?”
此时,空气中原先那种奇诡的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嗯,姑且可以称为压抑的氛围,就好像哥特小说中描述的不列颠的黑色森林,周围还有迷乱的雾气。
老太太看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alice小姐,不但精通国学,而且口才很好。”
我马上谦虚的说,“我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这同老夫人您的堂兄、江左钱文澜一比,简直不值一提。钱先生早年毕业于剑桥,执教于清华,是中国现代两晋研究史学的开山鼻祖,泰山北斗一级的人物,老夫人您是钱先生堂妹,家学渊源,一定比我这个黄毛丫头更加了解‘郑伯小霸于春秋,而共叔段尸骨无存’这个典故。”
我话音未落,老太太拂袖而去!
勋世奉不说话。
而勋暮生,他看着我,竟然抿嘴乐了一下,“alice,你是第二个把我奶奶说的哑口无言的人。”
我,“whoisthefirst?”
勋暮生,“arthur。”
☆、215
闻言,我很讶异的看了一眼勋世奉,他也看着我,而另外一个方向,则是勋暮生,我们三个人的位置是一个三角形。
勋暮生眯了一下眼睛,忽然问我,“郑伯小霸春秋,……,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难道认真的表情,于是也很认真的解释,“郑伯是春秋的诸侯王,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郑庄公,他叫做寤生。他的妈妈武姜夫人难产,把他倒着生出来,所以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
他是春秋初年一位雄才伟略的政治家,东征西讨,并且欺负周天子,所以他成为春秋霸主没有得到周天子的承认,才说他是小霸春秋。
第1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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