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指的是流素了。
    蒋心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也只剩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罢了。
    “我答应你，不会将你出现在这里或者即将做的事告诉任何人，同样，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尽全力帮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凝视着情殇那双同自己酷似的脸，蒋心悠再次叹道：“无论如何，切莫伤害自己。”
    蒋心悠沉声说出这番话，情殇却愣愣没有开口。
    她就知道，情殇出现在这里当真是要做傻事了，但蒋心悠仍旧淡淡一笑，将她推出了竹林：“我就当你答应我了，说吧，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
    闻言，情殇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蒋心悠道：“你刚刚说我眼中仍残留鬼魅的痕迹，能不能帮我去除？”
    去除的法子并不难，蒋心悠也是会的，不过这种瞒天过海之术究竟能不能骗过流素的眼睛却不得而知，更何况像流素那般小心翼翼的人，哪里这么容易被骗？
    不过，蒋心悠还是缓缓抬手遮住了情殇的眼睛，稍稍催动法术，黑眸中那条浅浅的细纹便消失无踪。
    “好了。”她低声说着，声音带着几分沉重，随即又看着情殇的眼眸，一字一顿的说道，“如今上古龙神一族即将联合其他各界首领反抗神界长老会，你留在这里倒也十分安全，不过……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可是与长老会有关？”
    情殇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1019章 那些不愿直面的往事【2】
    她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也有长老会的意思，但多半是自己的原因。
    最后，她留给蒋心悠一个舒心的笑容，淡淡说道：“我不会被任何人所利用，更不会替那些妄想利用我的人做事。”
    这么说来，情殇一开始的打算就同杨岸一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佯装不知道长老会的意图，一面听从他们的命令，一面套取他们的情报，换作蒋心悠也会这么做，只是长老会一直把她当做敌人，从未将她当做棋子，否则，她非将长老会内部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而后，情殇便带着蒋心悠走向竹林深处。
    只见竹林深处藏着一口深井，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看到这一幕，蒋心悠不禁想起了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的贞子，然而情殇却指着井口对蒋心悠说道：“你姐姐就在下面。”
    蒋心悠一听这话不禁寒毛直竖。
    要知道这一年来虽说对付了不少鬼怪，但怎么也比不上童年时的心理压力，万一这一下去，洞口冒出个穿白衣，长发垂地的女鬼……
    情殇好奇的打量着面色僵硬的蒋心悠，拍着她的肩问：“怎么了？你姐姐在下面很安全，洞口设有结界，你应该能够看到，以我的法力都不足以进入，想来你姐姐和流素在这个井上下足了功夫。”
    蒋心悠点点头：“可是，即便我有足够的法术可以冲破结界进入底部，也会引起流素的注意不是吗？”
    “那就再好不过了。”情殇笑着，眸光微亮，好似有种心愿即将达成的满足，“一旦他寻来这里，你便潜入井底，而我……则代替你在这里同他周旋钮即可。”
    闻言，蒋心悠不由眉头一皱，情殇这一去哪里是同流素周旋啊，搞不好还会借她的身份同流素做什么……不过，流素应该能看出端倪来，就算骗得了流素一天两天，也不见得能一直瞒下去。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蒋心悠虽然这般说，心里却暗自有了主意。
    倒不是因为闲不下来，只是担心情殇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那就麻烦大了！
    这时，只见情殇从衣袖中抽出另一本日记给她：“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但我……”
    我怕是没时间了……
    情殇眼眸一暗，蒋心悠也差不多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为了不让情殇多想，她还可以爽朗的笑了笑：“没事，我明白，对于我而言，这些日记都是不错的礼物，谢谢你了情殇。”
    开心是假的，但感谢却是真的，那一刻，情殇甚至感觉到蒋心悠似乎猜出了什么，只能张口欲言的看着她。
    若说这人世间当真有什么值得她迷恋和不舍的，恐怕也只有那些别处不曾感受到的温暖了。
    她记得当初朝阳公主高高在上的问她此生有何愿望之时，她想也不想便答出口，然而朝阳公主却道：“那是他的愿望，并非你的愿望。你是他的心魔，却不是为他而活着。”<
    ☆、第1020章 那些不愿直面的往事【3】
    可就算不是为他而活，也是因他而活了。
    此生就连他犯下的罪，她也是愿意一并承担的。
    只是有的时候看见蒋心悠，看见她无忧无虑的快乐，情殇也想在这人世间多要几分，哪怕，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心悠……我……”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说着，“认识你，我很开心，能和你们一起降妖除魔，我也很开心。现在天下太平了，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闻言，蒋心悠不由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笑道：“太平的是人心，并非这天下。你我的命数还未曾完结，此后的事，自然有上天指引。也许有好的，也许也有坏的，但只要我心安宁，接下来发生的事，好坏都无所谓了。”
    “我心安宁……”
    情殇喃喃自语的重复着这句话，却听蒋心悠笑着继续说道：“是啊，我心安宁之处，不就是那个人吗？”
    说着，她便向后退了一步，朝情殇笑着招了招手：“我先去看姐姐了，你好好保重。”
    蒋心悠心想，先潜入深井之中，待流素来了之后，再看看情殇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此处，她便含笑穿过深井旁的法术结界，以极快的速度跃入井中，头也不回的轻声对情殇说道：“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看着蒋心悠的身影消失在井口，情殇不觉呼吸一窒。
    她告诉蒋心悠，蒋忆就在那口井下，按理说她们身份悬殊，蒋心悠理应怀疑她，但她似乎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甚至没有用灵眼看穿她的真实想法。也许是因为信任，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但朋友二字对情殇而言，除了陌生之外，似乎还带着一些别的含义。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来的太快，几乎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一道绿光便从身后涌来，望着她的背影讶然开口：“心悠？”
    是了。
    她的身形和样貌幻化而出时，本就同月灵相差无几，眼神和表情更是同月灵如出一辙。想必之下，她若是伪装成月灵只怕还要真切几分，可惜，月灵的灵魂如今尚在她体内，准确的说，月灵尚是一死人，又怎会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她只有伪装成蒋心悠才有接近流素的可能，当然，她亦知道，其实在流素心中，那些曾经属于月灵的部分已经渐渐被蒋心悠所占据，否则，她后来的一举一动，又怎会变得同蒋心悠越来越相似呢？
    在那陌生的清润之声传入耳畔时，情殇浑身一怔，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调节着呼吸，换上一脸笑意缓缓回眸，对上流素惊诧的面孔，学着蒋心悠惯用的笑容开怀的说道：“本来不想惊扰到你，但这法术结界也太厉害了些，动静难免有些大啊。”
    闻言，流素依旧愁眉，脚步却缓缓迈近：“你不是去了妖界吗？怎么在这儿？”
    那衣袂翻飞的摩挲声再次扰乱了心智，情殇定了定神，方才继续说道。<
    ☆、第1021章 那些不愿直面的往事【4】
    “我们昨天就回来了，不过如今和长老会一战在所难免，夜月担心我的安全，非要我来这儿，我便顺道来看看姐姐。”
    此时此刻，躲在深井口处的蒋心悠听了这番话也不禁汗颜，没想到方才短短几句话就让情殇推断出了她来此的目的，真真是太厉害了。
    而对于情殇而言，这番话完全是在这处的通行证，流素毫不怀疑的冲她点了点头：“蒋忆待在这里很安全，如果你想去见她，我便带你去见她。”
    说着，流素又上前了几步，情殇慌忙后退，脚步显得有些凌乱，脸上的神情也带着几分僵硬：“不用了，待会儿再去吧，我有些事想同你单独说说。”
    虽说她神情慌乱了些，但好在口齿流利，流素咋一听这话，便以为她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同她商议，便领着她朝茅屋的方向走去。
    蒋心悠本想跟上去，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先去见姐姐吧，这一时半会儿的，情殇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此处，她便催动法术落入井底，恍然想起同千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千双拿出的巫术牌就差不多是眼前的景象。当初以为是困境的意思，可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巫术牌的预言便已料到姐姐有一日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
    顺着井底的小隧道弯身往里走，眼前的景象越发豁然开朗起来。
    巨大的石室中，蒋忆依旧坐在正中央，而令十八位少女分排而坐，将她包围。
    细数着日子，还有一个月时间这十九少女阵便可以撤除了，但见姐姐如此辛苦，蒋心悠心中不禁酸楚起来。
    此时，察觉到外人的到来，蒋忆也缓缓睁开了双眸，见眼前站着的人是蒋心悠不由惊讶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九重天上即将大乱，夜月担心我的安全便让我来这儿，前段时间我们去雪山捕捉了三只小银狐，如今在爸妈那儿养着，他们知道训练和饲养的方法。我寻思那银狐定不是普通之物，夜月将它们留在爸妈身边，定是料到了今日，决定让银狐保护爸妈的安全。”
    蒋心悠缓缓说着，不待蒋忆起身便蹲下身去，重重握紧了她的手：“姐姐，前路坎坷，过了明天也许很多事都将不同，我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可又觉得……可又觉得现在这样离过去太过遥远，同你也……也越发难以亲近……而且你我都知道，除掉了长老会之后，三界六道将彻底处于平衡，各种族不再分三六九等，更不会再有贵贱之分，这也许是好事，但……”
    “但也会激起某些人的欲望对吗？”蒋忆明白心悠的意思，拉着她的手缓缓笑道，“原先不平等的时候，人人以神界为尊，以为成佛成神是至尊者才可以达成的宏愿，可后来事实证明，神魔、神魔，神界与魔界总是相提并论，那是因为魔界之中也有至高无上者，魔，亦可以登峰造极、无人匹敌。”<
    ☆、第1022章 那些不愿直面的往事【5】
    蒋忆这话说的自然就是玄冥上神了。
    成魔成佛，不过一念之间，玄冥上神曾经有过成佛的机会，甚至与众佛论经数日，可最后仍是甘愿为魔，只为朝阳公主，只为心中的执念，这不过是选择罢了，蒋心悠想，这大概就是朝阳公主和玄冥上神一直以来想要打破的格局，令众生真正平等，从此再无贵贱之分……只是，没有贵贱就没有欲望了吗？总有人想要成为至高无上者，天下霸主，唯我独尊的。
    “多少人期盼着乱世，因为只有乱世方才可出英雄人物。待长老会一处，众生平等，你想想看，接下来会有多少人等着搅乱着天下，等着乱世称雄，等着同上古龙神一族决一死战？”蒋忆缓缓说着，说出的却是蒋心悠一直以来的困扰，“你嫁给了夜月，就好比嫁给了这人间的帝王之家，从此拥护的是他整个家族的荣耀，念的是他整个家族的兴衰。然而上古龙神一族的荣辱兴衰，便是整个天下的荣辱兴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下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乱时，这世间再无令其安宁之人。”
    说到此处，蒋忆不由一顿，缓缓伸手拂过心悠的脸颊：“何谓上古龙神？便是天地造之，天河孕之。朝阳公主，玄冥上神三兄弟，再加上夜月……从最初的九龙之神，如今只剩他们五人，还有一位尚且流落在外，如果是你，你会选谁作为突破口？”
    闻言，蒋心悠不由浑身一颤：“玄天上神，前任天帝！他如今还是一位凡人在人界轮回！”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蒋忆微蹙着眉头继续说道，“只怕这天下一旦太平，头一个出事的便是他，如今想来，值得信任的凡人在上古龙神眼中就只有我、千双和冷彦了吧。”
    听了这话，蒋心悠总算明白千双和冷彦离开神界之时，怎会走得那般干脆，原来他们是有要事要办。想到此处，蒋心悠不由重重松了口气。
    见她如此，蒋忆也松开眉头，淡淡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就暂且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有一件事需得告诉你，你若同夜月生个孩子，有三层机会可诞龙神之脉。”
    “什么意思？”
    “笨，你乃凡人修神，而且肉身乃是桃花，花神同龙神结合，虽说生出来的孩子多半随父亲，但也只有三层机会可以获得龙神一脉，大多情况下生出来的会是普通龙族，嗯……就如清远神君那样的普通龙族。”
    蒋忆如此一说，蒋心悠算是懂了，这会儿不禁喃喃自语道：“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瞧瞧你多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成婚之后遇到这种事就糊涂起来了呢？”蒋忆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孩子当然不分贵贱，全是父母的心头宝，但只有生出龙神一脉，在天河孕育，才可壮大上古龙神一族啊！”
    蒋忆如此一说，蒋心悠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1023章 那些不愿直面的往事【6】
    除了天父的神力之外，上古龙神一族也是可以自母体孕育而出的，只是这孩子出生之后需在天河喂养，方可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