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宿舍楼下的保安老张头,这些年因为偷摸着听戏挨了不少训。
安保大多数是外包的,只要不影响他一个月两三千的温饱钱,他多是用戏灌进去洗洗耳朵,全当没听见算了。
现今基地领台班子大换血,对他来说本该是没半点影响的。
老张头今儿个值晚班,听的是尚派的《双阳公主》:
“千重山,万重山,山高也挡不住万里姻缘一线牵。”
调子刚起,窗户边儿突然闪过个瘦削的影子。
新来的那位穿着件浅色的衫,身子薄得像张纸,偏偏如拉直的弓般绷紧,她挤在窗户缝问话,眼睛却盯着宿舍楼上的方向。
“楼上住着的那位于先生,在房间?”
老张头也挑着头出去,窗户眼儿黑黢黢的,瞧不大真切。
他是个老实的,只说自己接班后的确没见着人,旁的不敢胡说。
那头“嗯”了声,小高跟颠着跺地走远了,半点没搜罗他麻烦。
老张头惬意地调高一点儿收音的音量,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
东非来的那两位外宾,听说前些日子回了个,剩下的那个虽说是端着碗闲饭,但光就他值班这么点时候,先头的靳主任、再加上如今这位——
啧。
—
沉枝下午一直张罗着野象谷的事。
因着“动物表演”的风波停顿整休了几日,网上词条搜索量反而成倍速疯涨,舆论牵头指向接手的动协,要求跟进被救助的表演象状态。
再退一步,不若开了园子,舍了大家监督的权利。
利用舆论倾向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同时,也势必在某一天偿还流量反噬的后果。
这厢就着公众需求挑了几个具备争议性的点儿刚从手中透出去,那边追着象谷的动态,催命般紧着人敲。
她忙过午饭点,只在间隙抽时间去了趟厕所——
办公室的垃圾桶一向被阿姨收拾在外,沉枝顺手捡着那颗倚在桌角、干瘪斩开的小瓜子儿,正打算捏着去丢了。
哐啷一下,正好砸进了轮状的花序里,上百根的雄蕊包裹着半个瓜子残躯,它很快陷进去,消失在沉枝眼前。
也算是死得其所。
女孩的神情微微怔松——
原来在上午,男人就把花扔了。
阿姨刚从拐角拎着一干器具转出来,见沉枝愣在那儿,绕过去看了一眼。
“哎呀!这花儿多新鲜啊?!怎么就扔了?”
最后一句半抬着眼看向沉枝,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借着闪躲消毒水的味道迅速扭身:“不要了。”
极其利落的三个字,以至于嘴硬的那个如今缩在宿舍楼下的寒风里,耳根都隐隐发烫。
说是不要了,怎么又转到这儿来了?
沉枝懊恼地挠了两下头。
轮到你多嘴什么呢?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她最后往楼上看了眼,心里自动勾勒出个隐在黑暗中的影子。
习惯了东非寒冷干燥的风,未必就能适应西南边陲之地湿热的雨。
他这么骄傲一个人,多受挫几次,自会离开。
到那时候,他还是肯尼亚那片土地上桀骜巡视草原的猛禽,而她因一次“相遇”交错被打乱的生活将会重新回到正轨。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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