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起来她走路的样子没什么奇怪,但其实她刻意加快了脚步,在企图奔跑的情况下依然维持正常的走路,就怕因为逃跑而惹怒身后的黑衣男子,直到脚步声逐渐远离,她才终于安下了一颗心。
靠在自家门口,她害怕的在走回来的路途上已经出汗了,直到她摸到家门口的灰色铁门她的心脏才终于趋缓下来。喘着粗气,她深害怕如果刚刚没有成功逃脱她现在会怎么样?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
不不不,太可怕了,这种事情越想越容易发生,就算现在侥倖逃过也难保证以后不会遇到,看起来这个社区她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在她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时,突然有一双手拍拍的她手臂,当场又让她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缓缓的转过身子,她的双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最后她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
不会吧?刚说完马上就遇到了吗?
在颤抖中,她听见稚嫩的声音问:「大姐姐,你怎么了吗?」
瞬间,她松下了紧张害怕的心情,她这才终于安下一颗心,低下头果然看见了一个不及她腰部身高的小男孩笑盈盈地看着她。
蹲下身子,她露出温暖的微笑问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爸爸妈妈呢?」
「姐姐,你应该先回答啊!」小朋友操着可爱的娃娃音,「刚刚是我先问你的,你应该先回答我,我才能回答你啊!」
小朋友的回答让她有些尷尬的抓抓头,却又觉得颇有道理的,她笑咪咪地说,「大姐姐没事,这样你可以回答大姐姐了吗?」
「不行喔,大姐姐在说谎。」小朋友又说,「你刚刚看起来明明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遇到坏人了?我可以保护你喔!」小朋友奋力举起手,接着他开始说着他有空手道会防身术等等的辉煌事蹟,令她哭笑不得。
「小朋友你真厉害。」有些尷尬,连小朋友都知道她在说谎,她是不是真的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她笑瞇瞇继续说,「谢谢你小朋友,以后姐姐如果真的有遇到坏人,一定会叫你保护我的,这样好不好?」说完,她摸摸小男孩的头。
「大姐姐,你是刚搬来的新住户吗?」
小朋友突然的提问,她有些不解,「不是呢,姐姐搬来有三年的时间了,怎么了吗?」
「三年?」小朋友惊讶道,「原来大姐姐你就是住在阿齐哥哥搬走的房子的那个漂亮姐姐啊?」
「嗯?」她错愕的看着小朋友,在这之际,她还听见了小朋友的碎碎的呢喃,「原来房东太太真的没说错啊!阿齐哥哥的房子真的有新搬来的住户,听说是个漂亮姐姐也没错,我竟然现在才看到本人,这个姐姐真的太酷了。」
「小朋友?」她听不太懂,「阿齐是谁?」
「喔,你说阿齐哥哥喔?他是你的前一个住户,不过在你搬进来的时候刚好搬走了,不过他搬的不远,好像就隔几条马路而已。」
好的,对于那个叫阿齐的人她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住哪里这件事情,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她想知道。
她又笑呵呵地问,「小朋友…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呢?」
小朋友一脸灿烂的笑,「当然是房东太太说的啊!这里除了她不会有人去说别人的事了。」
「房东太太?」她错愕,难道是那个头发又短又捲、矮矮胖胖,但是笑容可掬又亲切和蔼的阿姨?没想到她这么八卦,好佳在当时房东在问的时候刚好接到电话先走了。
「看起来姐姐你对这里很不了解呢!」小朋友一脸充满自信的说,「这里的房东太太是个眾所皆知的扩音器,只要是刚搬来的住户,消息一定都会传遍大街小巷,不过对于大姊姊,邻居都只是听过你而已,根本没有人看过你进出,更别说看过你了,大姐姐平常是不是都不出门啊?」
望着小朋友水汪汪的大眼,她错愕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的事情…早就被房东太太当成新闻主题放送在各大小巷子里了吗?所以她即使很低调的生活在这里,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在她错愕之际,远方传来了中年妇人的呼喊声,「米非?」
「妈咪?」小朋友转头对走上前来的爸爸妈妈挥挥手,然后开始介绍她,「爸比,妈咪,我跟你们说,这位姐姐就是已经搬进来三年却不曾露过面的、传说中漂亮的大姐姐喔!」
中年妇人看向她,「不好意思,我儿子他就是喜欢交朋友,没有恶意,如有得罪还请见谅。」一边说,留着短头发、身材姣好、皮肤白皙、双眼皮、穿着时尚的妈妈一边抓着儿子的肩膀,堆了满脸的苦笑。
旁边的中年大叔也跟着说,「你好,我是这孩子的爸爸,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疏忽,让孩子跑来打搅你了,还请别介意。」鼻子下方留着落腮鬍、方脸单眼皮、身材很壮硕又高的中年大叔对她和气又亲切的模样,与他严肃的外表实在搭不上边。
「大姐姐你好,我叫梁米非,就住在你家隔壁喔!」小朋友露出洁白又细小的牙齿,还有人见人爱的小酒窝自我介绍着。
「不…不…不会的,没…没关係。」有些尷尬的,她低下头鞠躬示意,却不敢再抬头。
中年大叔见状,觉得有些端倪,接着说:「那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爸爸说完,大带着一家三口回家。
回到家后结束刚刚的紧张,她突然又对这个社区感到放心了,她想,如果遇到的不是刚刚那对夫妻邻居她应该真的会考虑再次搬家的,她想起她高中搬出去前养父母千交代、万交代,要她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也是好说歹说才终于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好险也能遇到亲切的邻居。
不过…对于那个诡异的跟踪狂,她这阵子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看时间已经一两点了,想起明天的剧本会议,她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然后爬上自己的床,本来应该很好眠的夜晚,却因为那个脚步声让她连做了三个噩梦,可以说是根本没睡好。
早上醒来,她的感觉像是没睡到一样,闹鐘还没响的六点半她就从床上醒来了,应该说,是惊醒,虽然她很冷静。
都是那个脚步声害的…
从床上下来,因为特别早起,所以她到楼下买了早餐,在家享用完之后接了一通编辑要她去开会的电话就出了门,而她也很快的就到了公司。
当然,在进公司开会之前,她再次为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走进公司里,所有的开会主要人员都已经到场了,儘管她很早出门,但是依然在最后一秒才出现在公司会议室里面,面对最不想面对的一切。
「小珊,对于剧本你了解多少了?」会议上,编辑只接点名了问,余盈珊也很快的说,「mandy已经跟我解说过了剧情,只是对于原创的部份我们也有一些相关建议,不知道原创作者能不能做一些调整呢?」说完,她笑脸迎人看向她,却让她不寒而慄。
「原创编剧?」编辑看向她,她立刻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很结巴,「我…我…我知道了…」
「那再请你们讨论一下剧本修改的部分,接下来是我们要讨论…」
会议一路进行到结束,她原本想要在结束后立刻逃开,但是却又不出所料的被余盈珊逮住。
「南作家。」在她前脚刚离开会议室时,余盈珊突然喊住她,她默默的转身,却不敢抬头直视她。
就没有一天能够放过她吗?她在吶喊着,虽然只有她听得到。
「走这么急有什么事情吗?」余盈珊步步逼近,一字一句的问着。
「没…没什么,只是…昨天我…我没有睡好…所…所以…」结巴着说完字句,她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几乎无法呼吸,但是余盈珊依然不放过她。
「是吗?那辛苦你了,不过刚刚编辑说了,要我们讨论一下剧本,刚好我前几天也跟导演见过面了,他对于剧本也有一些建议,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微笑着,她明明是微笑着,但是却瀰漫着一股恶寒。
颤抖着,吴盈珊步步袭来,而她只想快点快点离开这里、离开眼前的人,并应声点头,「你…你说。」
余盈珊看着南隅臻颤抖着双手,嘴角扬起一抹诡异又得意的笑容,她踩着红色的高跟鞋靠近了南隅臻,双眼直视着说:「我已经跟导演反应过了,我本来就是演员出身,所以这次除了是编剧外,也是女主角。」她带着轻蔑的语气说,「我要你帮我写吻戏,而且我要这齣戏因为这个吻戏而出名,这次合作的男演员可是当红男星,你可要好好表现哪!」
缓缓的退了几步,她近乎颤抖的语气答应道,「我…我知道了…还…还有…什么事…事情吗?」
挟带着优越感,她又踩着高跟鞋离去,高挑的身材消失在公司的走廊上,一瞬间,周遭空气除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外鸦雀无声,彷彿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停止了,一震天旋地转,她从编辑的呼唤声中回神。
「小隅?」
猛然回头,她看见编辑戴着黑荒眼镜的矬样朝她走来,「你在这里干嘛?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没…没什么。」说完,她踩着着急的步伐迈步离开。
「关于剧本…」话没说完,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连忙打断,「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部分还请公司不用担心。」说完,她踩着着急的步伐迈步离开。
「欸…小隅?小隅?」编辑想喊却喊不住她,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满脸不解的目送她消失在尽头仍然一脸茫然。
离开公司后,她全程低头但也没有在看路,只是盲目的一直往前走,身体像是被控制一般自动闪过人群往马路的方向走,红绿灯的秒数逐渐减少,小绿人一闪一闪的提示秒数即将结束,而她只是急急忙忙想要穿越马路去搭公车丝毫没有注意到任何来自周围的警示。
「叭叭──」
当她回神,自己已经卡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中间,灵魂被吓得已经不知道飞越到哪个国家,早已出神的情况下她只能站着,静静地盯着周围不断飞驰而过的无论大小型汽车。
人行道的路人经过无不停下来对她指指点点,但她的依然无法为自己排除眼前的困难。
「难道你连隅臻都要送走吗?」
「这孩子是个多馀的孩子,但上帝依然要她活着给她考验。」
「也许她上辈子做错事了,这辈子来接受惩罚。」
「你不过是个杀人犯的女儿,凭什么在这里神气?」
「杀人犯的女儿…」
「杀人犯的女儿…」
「杀人犯的女儿…」
「杀人犯的女儿…」
儘管车子来来去去的声音充斥着,但在耳边的却是好多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响起,她不见任何来自周围的声音,但是那些深深埋在心底的唾弃声却排山倒海而来,将她的理智线给埋没。
在一霎那,她似乎看见了马路的另一边,妈妈站在那里,不断对她挥手要她过去她那边,缓缓移动着脚步,她却被一辆快速行驶而过的摩托车给吓的退了好几步,还遭来谩骂,「找死啊!干什么你?!」
扔下一记白眼后骑士离开,她呆呆望着前方,一个转头,她看见一台朝她而去的小客车,刺眼的车灯直射她的双眼让她睁不开眼睛,刺耳的喇叭与剎车声更是同时响起。
「叭叭叭叭叭──嗶───」
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一个黑影闪过视线,接着她便倒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直到翻滚停下后,周围的声音也跟着渐缓。
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里不是周围的围观群眾,也不是车子和驾驶员,而是穿着黑色的外套的胸膛紧紧裹住她的身体,从她旁边传来阵阵狗叫声的警示,然后又变成狗狗的悲鸣声,不管是狗叫声还是眼前辽阔的胸膛都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南隅臻?」
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她看着熟悉的脸孔一脸担心的问她,「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吗?」
看着他,她开口轻声呼唤仅存的一点意识,「李钟易…」
李钟易,真的是他…
她对李钟易露出浅浅一笑,接着就昏了去,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而周围的仪器作响,四周瀰漫着一股浓浓的药水味以及脚步声走来走去的声音。
在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细长的身影,「目前状况稳定,应该是因为交通事故而受到惊吓,休息一会就没事了,等她醒来没有不舒服的话今天就能出院了。」医生对李钟易解说完,李钟易对医生说了谢谢便目送医生离开,转了身很快又回到她的病床边。
「你醒了?」李钟易轻轻微笑,脸上还有用纱布包扎的伤痕和些微面积不大的瘀青,看起来为了救她也是吃尽苦头,但他却只关心她,「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说完,李钟易起身要离开,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
望着李钟易,她哭了,李钟易很不捨的握住她的手安慰着,「乖,没事了,都已经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病床上,她的眼睛泛着泪光,白皙的脸蛋红色两个脸颊,让人看了很心疼,尤其李钟易知道自己无法为她改变现况,让他觉得自己没用,但他依然安慰着,「不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都会好的。」他用手为南隅臻擦掉脸上的泪痕。
安慰了好一阵子,看她情绪已经趋缓之后,他问:「好一点了吗?」
见她点点头,他才问,「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情发生的前一个小时,他原本应该在流浪动物之家工作的,但是志工突然要他去那附近买点东西,但是志工忘了带钱,所以他先回家拿了自己的提款卡,出门时阿飞又嚷着要跟他一起出门,他想,反正很久没有带阿飞出门走走路了,是该让牠动一动,所以临时又带了一隻狗出门,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路程,幸好阿飞的吠叫让他及时发现了南隅臻卡在马路中间动弹不得的模样,一想到她本身的疾病,他就担心眼下的情况她根本无法脱身,而且那里的十字路口,很多车辆都会经过这条路,也因此那边经常发常交通事故。
第一时间,他把东西都扔在一边便立刻起身跑向南隅臻的方向,快接近她的时候就看见一台小客车朝她奔驰而去,依照小客车的速度即便紧急剎车也难保证南隅臻能躲过一劫,当下他没有过多的想法,立刻衝过去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然后往人行道的方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儘管疼痛在他身上蔓延着,他眼里依然只关注她。
南隅臻沉默着,看起来不愿意多说,但其实她很犹豫该不该说,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只是让多一个替她担心罢了。
「你不说我就自己猜囉?」他望着她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后直接问:「是她,对吗?」
南隅臻依然不回答,但他直接问了,「我猜的没错吧?是她。」
闭上眼睛,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有多懦弱,她也知道一切是她自找的,她无法怪罪任何人。
「你知道…就算你不回答我,我也能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就算是倾诉也不能对我说吗?」
她看着李钟易,眨着女孩般无辜的眼神,但口吻却无奈的说着,「也许一切都跟原来不一样了,但是我却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他皱了眉头,忍住了想要把她揽在怀里的衝动说,「不一样,不一样的,你有我,不是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转身就能看到我,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在,你不是一个人。」他安慰着,接着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她知道阿,她一直以来都知道,但她一直以来也只能说谢谢你,她真的无法回应太多。
「谢谢你。」她抱着他说。
「如果真的谢谢我,那就答应我,今天的意外没有下次,好吗?」他严肃的皱起眉头,「如果今天我没有在那里,你想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会更小心的。」
「那你告诉我,她今天为难你什么?是关于最近的新剧吧?」那个女人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百分之百确定是她,只有她南隅臻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望着南隅臻,她又不说话了,李钟易安慰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你想过你变成这样后接下来该怎么办吗?这样下去真的是办法吗?」
闻言,她皱起眉头,但始终沉默不语,很像她的作风,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如此。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件事情?」
她沉默。
「让我帮你吧?」他说:「就让我帮你不行吗?」
他不懂,为什么她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做越多,他们之间的关係越远,他经常搞不懂她,却又放不下她。
总是这样的,儘管他一直在她身边,他却仍感觉离她很远,好像只要她不说他就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现在已经帮不帮的问题了。」她的语气黯淡,听起来像是放弃挣扎。
「我知道,但是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再困难我都愿意去尝试,这点你知道的。」
叹了口气,「我不想拖累任何人,这是我的事情、是我一个人该去完成的事情,不关你的事,也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对你来说,我也算是别人吗?」他突然这么问,却让她无法回答。
「你回答我,南隅臻。」严肃是他很难得会有的口吻,代表他的认真与执着,「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还是…从头到尾我只是你一直不能信任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回答我?默认了吗?」
面对李钟易的追问,她始终保持沉默,就算他会受伤,她也不想说出实话,如果说实话会伤害到他,她寧愿不说。
深呼吸一口气,他还是投降了,跟平常一样,「我送你回去吧!」接着他起身搀扶她下床。
带南隅臻回到家后,李钟易本来想带她去吃点东西,但是她却说她没有胃口,他也只好作罢,他们在尷尬的气氛中他送她回家休息。
回到家后,原本不打算出门的,但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她没有灵感,想到即将交稿的剧本,为了找灵感写作她只好再次出门。
每天,同样的深夜里,她又来到了河隄,她背着轻便的小包包走到固定的长椅旁,正准备坐下时突然看到了长椅上的椅背上贴了一张纸条。
周围没有人,而她因为好奇而拿起了纸条。
纸条上,只有随性却带有柔和感的钢笔字写道:
早点回家
3-1、生命有一种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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