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无力,遍体生寒,眼前发黑。
她缓缓按住慌乱的心跳,艰难的喘息,全身上下只有眼球还能毫无负担的转动。
视线范围之内没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桌子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她猜测是师姐送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刚送过来。
师姐人呢?
微长生也不见了。
风铃儿收回视线,寂静狭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
【她,没有死。】
门外传来细碎的声音,越茹灵推门而入,该说不说,轻功好的人就是厉害,她都走到床边了,风铃儿都没听到脚步声。
“醒了?”
风铃儿嗓子干哑,说不出来话,只是眨了下眼回应。
越茹灵端起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扶起风铃儿,一点一点喂给她。
“你睡了一天了,难受吗?”
喝了点甜水,风铃儿感觉好多了,她摇摇头,嗓音沙哑:“有点冷。”
“失血过多就是这样。”说着越茹灵放下杯子端来一碗红枣粥。
大抵是这几日吃的都太过单一,一碗简单的粥,风铃儿都能尝出千滋百味。
囫囵吃了个半饱,饥饿感有所缓解,风铃儿就让越茹灵停下喂食的动作,问了些她在意的事:“我睡了一天?”
越茹灵放下碗,又端起一碗鸡汤,吹了吹:“嗯。”
“这粥哪来的?”他们这几日全是吃的饼和肉,总不能是向殷弘借来的吧?
越茹灵暼了一眼红枣薏米粥冷冷开口:“这算药材,微医师给的。”
“……”
风铃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越茹灵心情很差,连惯常勾起的红唇都抿平了,神色冷郁,不似往日艳丽,却依旧精致。
清冷美人。
风铃儿有种解锁了新立绘的诡异感。
“咳…”风铃儿回神,低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姐,你…心情不好?”
越茹灵搅动鸡汤的手一顿,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搅动鸡汤,半晌叹口气,又看她一眼,看得风铃儿心神不安,以为发生啥大事了。
越茹灵勺起一口鸡汤喂进风铃儿嘴里,“师妹,你也太弱了。”
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汤的风铃儿差点被这句话噎到了。
“什么!?”
【什么意思?她的弱不是有目共睹的嘛。现在这是…嫌弃她了?!】
越茹灵深深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紧紧抱住风铃儿,声音沉闷低迷:“…我以为,你要死了。”
越茹灵手指轻颤,风铃儿迟钝的神经都能感受到她的后怕。
“……”风铃儿沉默良久。
【越茹灵来找她的时候,她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吧,满手的鲜血,酸臭的呕吐物和晕倒的她。】
越茹灵没说,但事实比风铃儿想的还要惨烈,那时她身体冰凉,呼吸微弱,肤色惨白若初雪,若不细看,真就与死人无异,再加上那满屋子的血腥气,浓重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所谓的媚香,瞬间吓得她站不住脚,慌了心神。
风铃儿僵硬的扯着嘴角,努力回抱越茹灵:“我可是在药谷啊,哪有那么容易死。”
其实有一瞬连她自己都以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但是医治她的人是微长生,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微长生。
是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微长生。
只要ta不想,她就不会死。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响,周或踏步走了进来,看见相拥的两人,松了一口气,道:“终于醒了。”
越茹灵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风铃儿,重新端起那碗汤搅动。
周或走近摸了下风铃儿的额头:“这么冷?”
“流了那么多血,没死都是命大。”越茹灵语气隐隐含着愤慨,竟也同弈清一般的阴阳怪气。
周或眼里带着心疼怜惜,又有着欣悦:“师妹,蛊虫解了。”
风铃儿本想扭头躲开周或的触碰,听到这句话,她一愣,不再避开,反而更紧的贴近周或的掌心。
半晌,风铃儿落下泪来。
【没有酥麻,潮热,渴望…除了肌肤相贴的温热,任何与情欲有关的感觉都没有!】
她不可抑制的落下泪来,好像某种束缚解开了一般。
她不想哭的,但是太高兴了,实在太高兴了。
风铃儿哭得安静,眼泪却像承载了她所有情绪似的汹涌,周或没有劝慰,而是一点一点擦掉她的泪珠。
风铃儿又晕了过去,大悲大喜之下,硬是哭了晕过去。
晕过去之前,风铃儿才明白了微长生说的那句:〖三天是给你活命的。〗的意思了。
就以她现在的体质,三天能缓过劲儿来都算天赋异禀了。
但是要风铃儿多留几天,她也是不愿意的。
三天一过,风铃儿开开心心的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药谷,走之前,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和殷弘道别。
树叶成片的飞落,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风铃儿趴在殷弘的的窗子前,一身白衣的男子闲适的翻阅着晦涩难懂的书籍,直到光线变暗,他抬起头来,看见了面带笑意的风铃儿。
阳光正好…
不止风铃儿这么觉得,连殷弘也被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风姑娘,几日不见,你身体怎么样?”
风铃儿视线落在那本书上,又缓缓上移落在那人的嘴角:“我要走了。”
殷弘一愣,嘴角的笑意变得僵硬,苍白孱弱的指尖握紧书卷,他强提起笑意:“…恭喜,我…”他的声音渐弱,似是呢喃。
“我这幅病弱之体,尚不知何日痊愈,姑娘走后,这里便只余我一人了。”
“如此想来,倒有几分寂寥。”
殷弘强打起几分精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姑娘日后若有难,可去云州…”
他的话还没说完,风铃儿就摇头打断,柔软粉嫩的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不会再见了。”
殷弘错愕的看着风铃儿,他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的玩笑意味。
风铃儿重复道:“我们,不会再见了。”风铃儿知道他要说的下半句话是什么,无非是他家住哪里,如果有难可去求助一类的,可就如她所说,她与他日后不会再有交集。
殷弘偏头不再看向女孩,喉结微动,手里的书页皱得难堪。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风铃儿站直了身子,离开窗子,视线范围内再瞧不见那抹白色:“师姐总是骂我笨,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人又不能一下子变聪明,所以,为了避免做蠢事,索性我就不做了。”
说完这句话,风铃儿转身回屋拿好收拾的包裹离开了住了十天的房间。
被留在明亮的室内的殷弘,板着一张脸,挥袖扫落一桌的茶具,瓷片碎裂,满屋茶香。
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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