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生出绵绵密密的痛,明雪霁低了头,苦涩之中,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没什么可抱怨的,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交易,她那时候也没什么真心,又怎么能怪责元贞出于?什么目的。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或者会有龃龉,但?那也是她和他之间的事,无论计延宗,还是皇帝,都休想拿这些来挑拨他们。
慢慢抬眼:“我知道。”
计延宗屏住了呼吸。她低垂的眼睫颤颤的抬起,眸中流转着?柔光,她仰着?脸,尖尖的下巴翘着?,看她的时候全然?是依赖信任。这模样,将时光一刹那间带回了从前。她从前跟他说话时,也总是这样,让他心都要化在她的柔情里。情不自禁靠近一步,伸手来拉她:“簌簌。”
明雪霁皱着?眉躲开?,一阵厌恶,转过了脸。
计延宗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察觉到了异样,却不甘心承认,急急说着?:“元贞马上就要完了,死无葬身之地!你在宫宴上犯的是秽乱宫闱的重罪,你只能跟着?我,只有我才能保住你!”
他?凭什么能保住她。除非是皇帝的授意。明雪霁顿了顿:“我不信。这么重的罪过,你怎么能保住。”
计延宗看见她娇艳的红唇,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微微颤着?,显然?是害怕。心里一阵痛快。她怕了,她也知道元贞现?在什么都不是,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也知道跟着?元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今他才是官,他和元贞,地位已经倒了过来,如?今他才是高高在上,值得她托付依靠的男人!压着?狂喜,沉稳着?声音:“我能保住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来做。”
“怎么做?”明雪霁立刻追问。
“明天早朝,陛下会亲自审理元贞的事,到时候你只需要站出来指证一切都是元贞逼迫你做的,宫宴的事,还有你们的私情,都是他逼你。剩下的你不用管,交给我来办。”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利用她,让她亲手给元贞捅刀,扳倒元贞。真让人恶心。用这些卑劣的伎俩,对付那样一个满身旧伤,为国家打了那么多?仗的人。明雪霁一言不发,越过计延宗,快步向外走去。
计延宗怔了片刻,不知道怎么回事,急急追上:“簌簌,你怎么了?”
他一个箭步转到前面,拦住了她:“簌簌。”
“滚!”听见她冰冷厌憎,毫不留情的叱骂。
计延宗呆在原地,伸出去的手颤着?停住,看见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你真让我恶心。”
“死了你那些龌龊的念头,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害他!”
脑袋里嗡嗡作?响,愣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动不得,眼睁睁看她越走越快,出了门,沿着?幽暗的通道,走得看不见了。怎么会?计延宗喉咙里翻着?腥甜,怎么会?他分明什么都算到了,他分明亲口揭露了元贞,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回头?
“计爱卿,”祁钰慢慢走来,灯火之下,幽幽一张脸,“看起来明氏辜负了你一片好意,执迷不悔啊。”
“她,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是被元贞骗了。”计延宗颤着?声,向皇帝说,也向自己说。她一定是被骗了太久,还没想明白,“臣再?劝劝她,她肯定会醒悟的。”
醒悟么,难吧,祁钰笑?了下。女人这点很奇怪,一旦真爱上哪个男子,旁人的话都是听不进去的。“计清的案卷在外面小书房,待会儿让内侍带你去看。”
父亲的案子,他终于?要重审了!于?绝望中,突然?生出狂喜,计延宗抬头,祁钰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从案卷来看,那案子,没什么疑点。不过,念在计爱卿一片赤子之心,对朕也是忠诚,朕也许可以网开?一面。”
没什么疑点。元贞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计延宗不肯信,又隐隐觉得也许应该信,听见远处太监通传的声音,钟吟秋回来了。
祁钰摆摆手命他退下,自己迎出去:“你去哪里了?”
钟吟秋匆匆走来:“萃华阁那边有点急事,我过去看看。”
余光瞥见敞开?的房门,明雪霁不在里面,钟吟秋一下子变了脸色:“明夫人呢?”
“她刚刚听见了松寒瞒着?她的一些事,似是有些生气,独自走了。”祁钰笑?着?摇头,“看来松寒这次,得好好哄哄媳妇才行啦。”
“松寒呢?”
“他么,”祁钰顿了顿,她居然?当着?他的面叫元贞,好生亲昵,“刚刚动手打人,坏了规矩,赶出去了。”
所以方才,是特意支开?她的吗。钟吟秋看他一眼,转身离开?:“我去找他们。”
***
明雪霁急急向外面走着?。宫中路径她并不熟悉,只能凭着?记忆往来路去,一开?始还有宫人在前面领着?,一晃眼间,宫人也不见了,千门万户,宫禁幽深,明雪霁停住步子。
不能再?走了。这里是祁钰的寝宫,稍稍有什么差池,就是冲撞君主的大罪,她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默默站在廊下等?着?,许久,有急促的脚步声,钟吟秋在叫她:“明夫人!”
抬眼时,钟吟秋匆匆赶来,没有带宫娥太监,脸色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抱歉,方才的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可她现?在,可以信她吗。明雪霁福身行礼,没有说话,钟吟秋欲言又止,半晌,摇了摇头:“罢了,你跟我来,我们去找松寒。”
明雪霁跟着?她,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门道,出了寝宫又穿过两重门,月亮光底下,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在朱色墙壁上,浓重的阴影。
元贞。
明明只分开?了几刻钟,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雪霁紧走两步,想要奔向他,又突然?停住步子,他已经奔过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簌簌!”
手心那样热,融融的暖意,瞬间驱走所有的阴霾。思念和贪恋汹涌着?,明雪霁紧紧握住:“松寒。”
元贞松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回头看见钟吟秋,怒道:“我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若不是相信她,又怎么会跟她分开?,结果却给了祁钰和计延宗可乘之机,好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对不起,是我的错,”钟吟秋苦笑?。原本以为已经够谨慎了,到头来却还是中计,这宫里到处都是祁钰的人,她可真是没用,“我被人支开?了。二哥,我这些年,实在是糊涂。”
四下都是耳目,有话也不能说,钟吟秋顿了顿:“你们快回去吧,若是有事,我让杨姑姑知会你们。”
宫城外等?着?车马,明雪霁被元贞抱着?上车,刚一坐定,他立刻搂紧了,带着?夜间凉意的身体拥上来,头埋在她颈窝里:“簌簌。”
声音那样哑,搂得那样紧,就好像稍梢松开?,她就会消失似的。明雪霁沉默着?,鼻子有点酸,有很多?话都在心上堵着?,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头发。
许久,听见他迟疑着?,从不曾有过的犹豫:“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明雪霁低着?头,看见他紧紧箍在她腰间的手,冷白的皮肤,暗青的血管,太用力了,血管都鼓起来,抓得那样紧,让她都有点喘不过气。心里漾起柔情,又有说不出的压抑,明雪霁慢慢地,点了点头。
“簌簌。”元贞又唤了一声,脸贴着?她的皮肤,发着?烫。
第92章
“簌簌。”元贞低低唤着明雪霁。
脸贴着她的, 身体也贴着,她那么软那么暖,让这初冬的寒夜也变得轻暖起来?,可?嘴边的话却?沉甸甸的, 像有千斤重, 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什么可?辩解的,他最初时对她, 的确没安好心。不顾她的死活, 毫不留情斩断她的后路,他甚至刚一开始, 只不过?想看看这个老实?到软弱的女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至于走出去以?后的结果如何,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就像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爱上她,非她不可?,也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
这些卑劣的心思要?如何跟她说。生平从不曾怕过?,此时却?有强烈的惧意,也许在一切开始之前的打?算都不是?不能够作数的吧,说开了就好, 但他不敢冒险, 尤其是?冒着失去她的危险。
“松寒。”听?见她叫他的名字,元贞低头,看见明雪霁微扬着脸,软软看向他。
那样干净纯粹的一双眼, 倒映着他的身影, 越发显的渺小, 不堪。元贞觉得有点刺眼,下意识地, 转开了脸。
“松寒。”明雪霁得不到他的回应,低低地又唤了一声,“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有。但该怎么说。就连他也不曾细想过?那些事。方才从计延宗口中说出时,连他自己也有一刹那的诧异,他是?因为母亲吗?他是?把她当?成母亲的替身,让她代替母亲,做母亲不曾做过?的事情吗?
元贞想不清楚,默默看着窗户,窗扇关得紧紧的,只能看见木头的纹理?,曲曲弯弯,一条条同心的曲线。夫妻也该同心,照理?说即便是?过?往,他也不该瞒着她,更何况她此时必定正在等着他解释,可?他不敢。
真是?笑话,这世上,竟然有他不敢的事。打?仗,拼命,跟皇帝叫板,哪一样他曾经怕过??便是?死也不曾怕过?,可?他现在,很有点怕。
怕把自己那些卑劣的心思剖开了摊在她面前,更怕摊开以?后,她会生气,甚至,不要?他。
明雪霁默默等着,等了有一会儿?了,他始终看着窗户,不肯转过?脸看她。分明抱得这样紧,贴得这样近,两?颗心却?像是?隔着空旷的距离,怎么都难窥见他晦涩的心思。
让她说不出的灰心,想要?放弃,又在最后,鼓足勇气坚持。总该说清楚吧,就像砍柴时手脚上扎了刺,一天不挑出来?,一天就不可?能痊愈。他既然不肯说,那么她来?。“松寒,方才在宫里,皇后殿下跟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元贞转过?来?脸来?。她没有直接提那件事,让他心里有点轻快,又有点忐忑,她应该不会再提了吧?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他现在一心一意对她,就够了。
“殿下管你叫二哥,还说你从前提醒过?她,她不肯信,如今才知道,你没有说错。”明雪霁看着他,他眼睫低垂,眉头微微皱着,听?得很专心,这样也好,先慢慢说点别的事情,等他缓一缓,再说正事,“还说让我告诉你,她看错了人,以?后再不会了。”
元贞眉心一动。钟吟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她发现了什么?通过?她来?传话,当?他的面却?一个字也不曾提,难道宫里的情形已经糟糕到连钟吟秋都不敢随便说什么了吗?“你把你们在一起的情形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皇后带我去旁边屋里,说了这些话,”明雪霁回想着,她记性好,差不多一字不漏,全都复述下来?,“之后有人来?说萃华阁那位得了急病,又说太医在陛下那里过?不去,只来?了几个医女,皇后就说她去看看,临走时叮嘱我不要?动吃食和?水。”
“萃华阁住的是?那个戎狄女人,”元贞嗤了一声,“皇帝真是?煞费苦心,支开了她,好让你……”
好让她亲耳听?见计延宗那些话,不然有钟吟秋在,听?了开头必定知道不对,必定会想法子打?断,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元贞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既然不想提起那件事,便只有含糊着,将她抱得更紧些。
明雪霁失望着,看看话头已经引到了这里,他却?还是?不肯说。想了想:“后来?计延宗过?来?找我。”
搂在腰里的手臂一下子紧了,听?见他带着愠怒的声:“计延宗找过?你?”
“来?了一会儿?,说明天上朝,陛下会亲自审理?你的事,让我指证你。”明雪霁感觉到他蓬勃的怒气,没敢细说,一句话带过?,“我让他滚。”
于愤怒中,陡然生出欢喜,元贞看着她。她让计延宗滚。软得像兔子一样的她,居然当?面让计延宗滚。她对他怎么这样好。也就越发显得他先前对她,是?有多么卑劣。爱意缠绵着泛滥,元贞抱紧了,低头吻她,任何能碰到的,合适不合适的地方亲吻着,唤她的名字:“簌簌。”
吻得她喘不过?气,呼吸都被抽干了。明雪霁眩晕着,挣扎着还想说正事:“松寒,那时候他们说的那些话……”
没说出口的话彻底堵了回去。他对她越来?越熟悉,让人难以?抗拒。明雪霁迷乱着,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在最后的清醒里无奈地想到,他为什么,不肯跟她说清楚呢。
元贞观察着她的反应,亲吻着,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这些事他不想再提,今后他会加倍对她好,弥补过?去的一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她。
回到圆山已经是?夜半,龙凤喜烛加了香料,燃烧时散发出幽淡的香气,明雪霁在昏昏沉沉中,被元贞抱进洞房。
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到处都是?龙凤呈祥,鸳鸯戏莲的纹样,原来?像他这样桀骜不驯的男人,也会按着俗世的风俗来?布置新房。明雪霁累得很,奔波一整天,在宫里时刻警惕提防,在车里他又不曾放过?她,此时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软软地在他怀里,由着他放她在堆满锦绣的床上。
青岚、青霜跟着进来?,捧着热水巾帕,想要?服侍卸妆,元贞没有回头:“出去。”
两?人连忙退出去,明雪霁昏沉着,被元贞扶起,靠坐在床头。
哗啦哗啦,他在倒水,端了脸盆过?来?,帕子浸透拧干,暖暖的,敷在她脸上:“你不用动,我来?。”
拜堂时精心上了妆,胭脂口脂,茉莉香粉,他并不知道这些女子的东西,只用帕子擦着,雪白的巾帕沾上白的红的脂粉,明雪霁低着声音提醒:“用那个瓶子的油。”
是?专门用来?卸去脂粉的面油,平日里极少这样浓妆,然而今天成亲,脂粉涂得厚,要?卸干净才行。元贞一个个找过?那些小巧的瓶瓶罐罐,终于找到了,透明琉璃瓶子装着,微透一点黄,这是?什么,好生古怪。听?见明雪霁微微带喘地说话:“抹在脸上,等化开了,就好洗掉了。”
元贞果然倒出来?在手心,暖热了,才涂在她脸上。她脸上的妆刚刚都被他弄花了,细白的皮肤上一道红一道白,还有螺子黛的黑色,可?是?这样也好看,让人一时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元贞慢慢揉着,指腹挨过?,带出一层层轻软,让人刚刚歇下去的念头,又再生出。
终于涂满了一层,揉开了,温热的帕子敷上去,拿开时,干净白嫩一张脸。元贞屏着呼吸,换了新水,又洗了一遍,再换水,给?她洗手,连脖子和?耳后,都细细擦干净了。
明雪霁累到不想动,任由他摆弄着。他手上那么多茧子,兵刃磨砺出来?的大手,偏偏动作柔和?得很,真是?奇怪啊。他发现下巴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脂粉,凑上来?擦,灼,热的呼吸忽地拂上来?,层着皮肤,痒,哪怕软得不想动,依旧有细密的痒,从骨头缝里泛出来?。
明雪霁挣扎着推他:“别,这里不用。”
元贞心里一荡,凑得更近了,帕子慢慢擦过?,她领口的扣子是?圆圆的珍珠,此时咬住了略略一扯,看见小片温热的肌肤,嘴唇贴上去,吻她,轻轻咬着。
明雪霁叫了一声。胳膊抬不动,无力地拒绝:“别闹了,早点睡吧,陛下明天肯定还要?找你。”
肯定会找他。早朝五更开始,没多久就得走了,他得抓紧时间。
熟悉的体温,温暖的拥抱,明雪霁躲不开,徒劳地抵抗:“松寒,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还说什么呢。元贞丢掉帕子:“簌簌。”
不想说。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她。元贞挪上来?,吻她柔软的嘴唇,那样绵密,让她连呼吸都失去了片刻。以?往亲昵都是?闭着眼,此时元贞睁着眼,观察她每一个细小的反应。
让人从里到外?,连头皮都是?麻的,催着人不断地沉溺,下坠。她很快没了力气,软软地伏在他胸膛上,呼吸也变得幽凉,元贞看见她苍白的下颏,绯红的双颊,真是?古怪啊,红和?白怎么能这样鲜明,这样让人疯狂。
看见她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混乱着,那些他不想听?的话,便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那些卑劣的心思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他会加倍补偿她。
轻轻将她放下,爱恋那么多。得加倍地对她好,什么都要?拿出来?,双手奉献给?她,便是?成百倍的补偿,也不够。只求她别离开。
意识已经消失了,身体变成一叶孤舟,飘摇着恍惚着,看不见边际,明雪霁失去了时间,直到外?面陌生的声音打?断:“主上,陛下传召。”
贤妻如她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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