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种子，终能结果】
    所有的宾客陆陆续续地开始散去，欧阳炼夫妇和黎万钧夫妇比这对新人还要忙碌，招呼贵宾也更显勤快，中间虽然发生了飞出现的一小段插曲，但大致上整场席开百桌的奢华婚礼也算是顺利落幕了。
    宾客都走光了，欧阳炼邀请黎万钧夫妇到家里坐坐，好让这两个年轻人可以在酒店套房里独处，老人家们心疼两个新人一大早凌晨三点就起床准备婚宴的大小事宜，一定也都累坏了。其实真正累坏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两个人各自内心的折磨，才更是无限的痛苦。光又再一次面对飞突如其来的出现对他内心造成的巨大衝击，倩的心里澎湃更加汹涌，心境的转变更是巨大，倩没想到飞最后带来的温暖，让她不断挣扎的思绪渐渐理出了头绪，也完成了自己的想法。
    光和饭店经理敷衍的寒暄几句并交代完结帐的事情之后，拖着不情愿的步伐回到了十八楼的总统套房，光无奈地站在新婚洞房门口，倚靠在门栏上完全不想进门，这一切都随着婚宴的结束拍盘定案了，他的一生已经被写死在宾客的礼金签到本上，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也出卖了飞对他的感情，光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人生存在着什么样的期待。
    真心，他已经彻底给了飞！爱情，被黎万钧和欧阳炼埋葬了！学业和工作，都给欧阳炼一手安排好了！他觉得自己从一个意气风发，奋力图强的年轻男人，瞬间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无脑魁儡，他的无奈和愧疚每一天都明白地写在脸上，他只能顺着别人的安排苟且地活着，没有自我，没有尊严，没有目标，没有希望的继续呼吸着...
    倩倩身上的白纱还没脱下，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手里不断地玩弄着飞刚才在婚宴上，冒死帮她送回到手上的戒指，这个戒指上头镶着的心型水晶，代表她当年天真的爱，倩突然想起过去他和光一起度过的欢乐，他们在冲绳蓝洞的浮潜探险，他们在韩国索尔摩天大楼上的烛光晚餐，他们在北海道看企鹅玩雪的欢乐，没错，这一切都是倩美好的回忆，但倩也发现这都是她精心的安排和规划，难堪的是光充其量也只是她身旁一个帅劲的男伴游而已。黎倩渐渐地明白，飞很早以前在她心中种下的种子已经萌芽开花并结果，飞要她找回自己的真心，做回她自己，倩悔恨自己好斗好战的强胜心蒙蔽了她的双眼。
    「客人和爸妈都走了吧？」倩没有回头，她知道光在门口站了许久。
    光嗯了一声不愿多说什么，倩继续玩弄着手上的戒指，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豁然开朗的微笑，倩并没有转头看光任何一眼。
    「那你也走吧！」倩的语气说的和缓，光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倩倩，倩放下手中的戒指，转头看着光最后一眼。
    「你再不去...他的飞机就要飞回台湾了吧？」倩的语气中带着光从没见过的温柔，这不可能是他认识的黎倩。光不明白，这是倩在试探他吗？倩还想知道齐格飞在光的心中是否还一直存在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光不解地开口，他一向最讨厌陪倩玩这种心机猜测的游戏。
    「我想通了，你和我都是魁儡，这个婚礼都不是你和我要的，原本我以为你会回到我的身边，重新再爱我...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真正爱的是他！」倩说这话纵然豁达，心中仍隐隐作痛。
    「其实我跟他私下见过两次面，我知道他是真心爱你...但我为了争赢，我为了把你抢回来，反而出卖了我自己，哈哈！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疼我，不懂我，不理解我，根本不爱我的男人...欧阳极光！你真的不值得我赔上自己的一生，虽然我曾经爱过你...」倩总算说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怎么觉得像是将脸上沉重的面具卸下的轻松自在，倩终于不需要再偽装自己的坚强了，她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这是齐格飞送给她世界上最棒的新婚贺礼，倩心底涌出了感激的泪水。
    「所以我跟你把婚礼完成了，也算是给我母亲一个交代，你也知道她日子不多了...」倩轻轻擦去眼里浮出的泪，「现在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等我母亲百日之后，我们就离婚吧！我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他的。」倩的理智与坚定，竟然让光顿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光明白自己伤了一个女孩的真心，能够完全得到她的彻底的谅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光虽然不知道这是飞早就在倩的心中种下的种子，但他相信倩的转变，一定是因为飞将倩的戒指冒死送回来有绝对的关係，想到这里，光又心疼起飞挨揍的那几拳，眼睁睁的看着那嗜血的拳头落在自己的爱人身上，心头又是一阵痉挛绞痛！
    「你还是趁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吧！」倩看光发呆的出神，肯定是被自己大方恢宏的气度吓傻了！
    光走上前给了倩一个真诚感激的拥抱，「谢谢你！」然后光便转头往外头奔去，倩的两行泪还是忍不住从脸颊流下，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虽然说是释怀，但心中还是不免有股失落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心痛。
    光的宾士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直衝北京首都机场，光根本是不惜代价地拼命狂飆，就算是超速罚款也无所谓，只要能追得上飞，任何的一切都是值得。车子根本来不及开进机场的地下停车场，就直接大剌剌地停在出境航站壅塞的门前，不管交通警察如何阻止，光连车门都来不及上锁就直接衝进航站大厅，快步往出境安检的站点奔去，他要不惜一切地拦下飞，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奇蹟！奇蹟真的出现了！虽然完成了婚礼，但他仍有机会和飞长相厮守一生，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意外转折，他必须现在就告诉飞，要飞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光在航空站里奔跑，整个机场没有人比他更着急和亢奋，他的内心澎湃不已，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狂喜的激动。光的脚步被行李安检的持枪军警拦了下来，没有登机证的旅客是无法进入到里头的，光恳求警察通融放行让他找人，但北京首都机场是泱泱大国最重要的门面，根本不可能让欧阳极光为所欲为，光隔着落地玻璃四处寻找飞的身影，他知道飞一定在里头，持枪警察再怎么样都不肯放行，光在外头拉长脖子着急地探寻着飞的身影...
    远远地右前方座椅站起了一个人，果然是他！那就是飞！看得出嘴角还有些被打肿的血跡，那个挺拔的身型光永远都能一眼认出来。飞朝着海关检查站的方向走去准备出关，光焦急地想闯进又再次被拦下，一时情急之下光大叫出声「齐格飞！齐格飞！」但距离实在太远，飞又带着耳机，里头所有的人都回头注意到光这一边的骚动，只有飞还低着头往检查站走去...光被两个警察硬生生地架走，他的双眼不捨地看着爱人的背影慢慢远离，消失在视线里，差那么一点就能够把飞拦下了，光激动的心没有片刻能够停下来，他恨不得可以拨电话给欧阳炼，请他派私人飞机立刻载他回台湾去拦截齐格飞...不行！他和倩的默契不能再被这些冥顽不灵的老人们破坏，明天一早就买机票去台湾！
    由于星期天回台湾的机位全部都被返乡过年的商务客和观光团订满了，连头等舱和候补都完全没有空位，光只好改搭星期一最早的班机飞回台湾。
    一下飞机，光立刻拦下计程车直奔新竹科学园区，光打算直接把飞从公司拖出来，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个令人兴奋的意外惊喜。
    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快七年了，今天是飞来办理离职手续的最后一天，欧洲和美国客户都早就转介给其他部门，上个星期的大陆客户交接工作也都顺利完成了，个人的感情事也算有个完美的结束，是应该告别过去的一切，迎向全新未来的时候了。
    飞一大早告谢了几个大老闆的慰留，归还公司的电脑和员工证给人资部门，开车便要离开公司，心里怎么有一股幽幽的失落感，这个他花费了二千五百多个日子辛苦耕耘出来的职场生涯，也随着欧阳极光的离开，一切都画下了句点。飞的车从停车场缓慢滑出，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选择了离开，都还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向何方，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人生这么没有掌握，没有规划。车子绕出公司停车场来到了公司大门口，这条他每天下班必经的路线，前方的车因为红灯回堵到公司大门前，失落的飞没有心思注意到，右侧有个男人正在警卫室面前急躁的追问。
    「怎么可能？一定有这个人，请你再查一下！」光的心头大吃一惊，这个他不想要的答案像一桶冰水浇熄了他兴奋的热情。
    「就跟你说了，我们电脑里查不到齐格飞这个人，没有这个人！下一位...」警卫不耐烦的语气真让人想揍他一百拳。
    「不可能！他是你们医疗显示器部门的业务经理，拜託你再查一下！」光记得飞告诉过他这些警卫猪头的做事态度，光就是不相信！
    隔壁的警卫极度不耐烦的拨了个电话给人事部门，讲没两句就掛掉。
    「他离职了！」警卫冷淡的语气像在宣告家里死了人似的。
    「啥！他离职了？怎么可能，不可能啊！」听到噩耗的光，更像是无法接受事实的家属，怎么也不敢相信听到的消息。
    「人事部门说他今天早上刚办完离职手续，刚才走了！下一位！」警卫已经对这个烦人的傢伙忍耐到了极限。
    光满脸错愕的站到一旁，怎么会如此阴错阳差？明明上个週末还去北京出差，今天怎么就离职了？不可能！
    飞其实就坐在光身后的车子里，音响转到最大声，飞想用音乐淹没自己被工作和感情的结束所带来的失落感，复杂的情绪完全佔领了飞的思绪，其实飞只要一转头，或是光只要转身，他们就能看到彼此是靠得如此的近，他们就会发现彼此距离再一次的幸福是这么的近，但或许他们都被自己的悲伤情绪困住，无心去注意身旁的任何事物，曾经紧系着两个人的那条隐形的线也早断了，岔了！
    绿灯亮起，飞放开煞车的同时感觉到眼角似乎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很像是那个他曾经深爱却刚离开的男人，飞还来不及转头看，后面的车已经催促地按了声喇叭，飞只好踩下油门向前开去。
    「应该不可能是他，光已经回北京结婚了，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飞知道自己一时还走不出光的回忆，经常幻想会不经意的街头的角落看到欧阳极光的出现，飞真的觉得自己若要勇敢放下这一切，就要离开新竹，回台北找寻人生新的方向。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但无助又错愕的光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心，光立刻再拦下计程车，直奔竹北飞的住家「大藏琉璃」。
    「八楼的齐先生吗？他两个礼拜前就搬走了！」新来的菜鸟警卫不知道光几个月前曾经在这个社区当过游泳池救生员。
    「搬走了？怎么可能？他搬去哪里了？可以告诉我吗？」光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事实！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的终极大悲剧！整颗心都纠结成一团不停地绞痛着...
    「他真的搬走啦！新的住户上週六就搬进来住了...搬去哪里哦，他都没说，我们也不可能会去问住户！要不你打电话给他啊！」看来警卫说的是真的！问题就是飞早就把电话换了，我根本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那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光就是不死心地拼命追问！
    「有啊！可是是他八楼家里的电话，我们没有齐先生的手机号码喔！」警卫讲的废话真想让人狠狠踹他一脚...
    光退了好几步，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是老天爷又在跟他开玩笑吗？好不容易倩倩愿意放手让他走，他以为可以很快找回心爱的飞，回到过去两个人甜蜜的城堡，过着属于两个人自己的生活，没想到飞竟然已经把工作辞了，房子也卖了，搬走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对飞造成的伤害有多深，让飞痛苦地选择放弃他辛辛苦苦建立，这得来不易的一切。
    这件事来得实在太突然，光完全不知所措，该怎么在这茫茫人海里重新把飞找回来？光不可能放弃！也绝对不放弃！光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可怜的宝贝找回来！
    「台湾就这么一个小岛，我就不信找不到你！」光决定这个週末上台北去飞的朋友经常出没的红楼，一定可以打听到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