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下午,汴京宋宫则呈现出两种场景。这是宋帝赵承义昏迷不醒的第十一天,前庭由于有铁血丞相轩辕陌坐镇,尽管气氛压抑,却运作如常;后宫则截然不同,这里头都是女人,谢皇后又是个软弱性子,根本镇不住一屋哭哭啼啼的女人,几乎完全乱了套。
「哭哭哭,除了哭,你们还会干什么,都给老子滚!」
现任大将军王子衿沉不住气了,他师兄不过是多睡了会儿,这些女人犯得着哭成这样吗,好像师兄就要去了一样,真他妈晦气。
王大将军金刚怒目,惊得后妃们顿时化作鸟兽散,有想留下来继续陪皇上的,也被他凶狠一喝,吓走了。
见烦人的走干净了,王大将军才又坐回床畔,默然守着他三师兄。
小黄门道,「大人,您损耗了那么多功力,又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去配殿歇会儿吧。」
王子衿摇头,「师父让我好好照顾师兄,我不能失职。」
其实,就是师父不嘱咐,他也一定会尽心守护这个人,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好兄弟。不过,承义最想看到的还是师父吧,毕竟他连在昏迷中呢喃的都是「师父」。
想到这儿,王子衿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烫,那里放着一封师父的归田书,师父让他转交给承义。
那是三天前师父托他转交给承义的,那会儿他们刚在白芷的指导下,给承义护法完毕,师父还没擦掉嘴角的鲜血,就把这封信交给了他。他疑惑不已,师父,你不当丞相啦?
师父一脸疲惫地说,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也该放手了。
那你干嘛不亲自交给三师兄呢?
我不会再见承义了,今生今世,再也不见。
王子衿记得很清楚,师父说这话时语气很是无情,可是师父的目光却紧紧锁在承义身上,好像只剩下最后一眼,所以怎么也看不够。
或许那确实是最后一眼吧,从那天起,师父就再也没来过承义的寝宫,一直忙碌着交接事务,不顾自己损耗过大,不眠不休,把一切都打理着井井有条,让大宋国至少十年内政无忧,也让王子衿得意安心守护赵承义。但是王子衿还是不懂师父为什么说放手就放手,还偏偏在承义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倒寧愿承义最需要的是自己!
傻瓜,师父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教过你几年功夫,哄你当上了皇帝爷吗?这就值得你对他死心塌地,还他妈以身相许?这个江山还是老子陪你打下来的呢,你怎么就不对老子死心塌地、以身相许呢?
凝视着赵承义清俊的睡顏,王子衿愤愤地想,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了,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声,呸,我他妈在想什么,都被你们这群死断袖带弯了!
跟赵承义不同,王子衿,也就是王二狗,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毕生所爱除了干架,就是干女人,用轩辕陌的话说,这廝就是个色中饿鬼。王二狗从来都不能理解赵承义跟轩辕陌那点破事儿,你说江筠跟轩辕陌搞来搞去,他还能想得通,毕竟江筠不男不女,孩子都能生,可以不当男的看,可承义你上赶着给轩辕陌上是搞么子咯?王二狗表示不能接受。
王二狗有个毛病,对于不想接受的事情,他就会选择性遗忘。他早就知道了赵承义跟轩辕陌有曖昧,却一直自欺欺人地否定这个事实,直到五年前任用师父为相前夕,赵承义亲口对他说,这辈子除了师父,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他才不得不去接受这个膈应的事实,也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不爱美女只爱师父的赵承义,没办法,谁让他们是过命的兄弟呢?
「师,师父……」
一声模糊的呼唤从赵承义口中溢了出来,王子衿立即扑了上去,抓紧承义的手,他觉得承义这回是真的要醒过来了。
终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睁开了,混沌散开,渐至清明,却也流露了无法掩藏的失望。
怎么是你?师父呢?
那一瞬,王子衿读懂了赵承义的目光,心脏却莫名一痛。
「报,相爷,圣上醒了!」
几乎在赵承义苏醒的第一时间,消息就立马传到了轩辕陌的相府。在此之前,这座相府几乎一直空着,因为轩辕陌只要来汴京,都是直接住皇宫的,直到这一次,才真正派上用场。
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书房审核吏部的文书,书房的榻上,还斜倚着一个道人,这道人衣着襤褸,面相沧桑,看起来好像三四十岁,又好像五六十岁,但一双跟轩辕陌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却光华流转,仿佛只有二十多岁,此时正逗弄着一只朱红的小鸟儿。
听到有人通报,这道人悠然坐起身子,吊儿郎当地对轩辕陌说,「哟,小皇帝醒了,相爷是不是可以收拾收拾,随贫道修行去了啊。」
轩辕陌摞齐文书,正色道,「独孤前辈,陌想清楚了,家中尚有妻小,陌不能扔下他们跟您走。」
「卧槽!」那道长一个闪身晃到轩辕陌身前,双手撑在桌上,难以置信地说,「你小子脑袋被门夹坏了吧?你不知道自己命中带煞,正在入魔吗?现在不随贫道修炼渡劫,难道准备回去祸害妻儿不成?」
轩辕陌眼神动摇了一下,随即便坚定下来,「陌心已决,独孤前辈无用多言。」
「你啊……」道长恨铁不成钢,「算了算了,贫道不管你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大不了等你真的成魔了,贫道亲自了结你这个孽障。」
「多谢前辈好意,陌会自行安排妥当,不劳前辈费心。」轩辕陌客气地笑了笑,可不自觉泛出红色暗光的双瞳却泄露了他此刻暗藏的怒火。独孤道长没察觉到,他的小黑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竟似有灵性般从独孤道长的肩头飞至轩辕陌的肩头,居然还用毛茸茸的鸟头蹭了蹭轩辕陌的下巴,仿佛温柔地在说,「好孩子,莫生气。」
轩辕陌心中一暖,正欲抬手抚摸那只灵鸟,却被独孤劈手夺了过去,「不许碰,这是我的月儿。」
轩辕陌嘴角抽了抽,原本可以捧在手心的小雀顿时变大了数倍,对着道长脑门儿就是一阵猛啄,道长一边捂着头,一边嚷嚷,「月儿,月儿,你别啄我啊,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谁准他碰你了!」
赤鸟却把他的话当放屁,啄了独孤满头包后又缩小了体型,停到轩辕陌肩头,还故意抬高脑袋,去蹭轩辕陌的脸颊,仿佛在说,我就是要蹭,要你管啊!
独孤火冒三丈,宝剑都祭出来了,「我就要管,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剑结果了这个不听话的臭小子!」
赤鸟一听,也炸毛了,挡在轩辕陌身前,大有要跟独孤子火拼的架势。
谁知,这时轩辕陌却笑出了声,「娘,您越护着我,爹他就越想劈了我。我懂的,轩辕家的男人,都这副德行,您还是到爹他那边去吧。」
赤鸟浑身颤了颤,独孤子也愣在原地,只见赤羽飞扬,朱雀转身,竟是化作一个穿着霓裳羽衣的美丽少女,只是这少女是半透明的,縹縹緲緲,凝不成一个实在的人形。
「陌儿,你都知道了?」少女向轩辕陌伸出手去,却穿过了他的身子,少女立马将手缩了回来,看向轩辕陌的眼神越发慈爱。
这是她一生下来就分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啊,可是她却连触碰他一下都做不到!
少女难过得快要垂下泪来,独孤道长,或者,可以称为轩辕无忌的这个男人走到少女身边,牵起了她刚刚企图触碰轩辕陌的那只虚无縹緲的玉手,然后,用另一只手牵起了轩辕陌的手,「既然你已经猜出我二人身份,为何还要眷恋凡尘,难道你的生身父母还会加害于你?轩辕陌,我再跟你强调最后一次,你不属于这里,凡人也根本无法跟你建立起稳固的联系,「俗世之人,无论男女,近尔殤,远尔生」,这就是你的讖语,你的命!」
轩辕陌低垂着眼瞼,睫毛微微颤抖,轩辕无忌的话,他何尝不懂?自得知自己真实身世后,他便苦营星象之术,为的就是从这夜空里找到自己的星轨,扼住命运的咽喉。他天资聪颖,未过多久便有小成,可是长期以来,枉他参得破这纷乱的时侷,却独独参不透自己的命盘。直到,海生出生的那一年,他突破了大荒功的第十重。好似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前迷雾重重的星轨骤然明朗了,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星,那颗高居北辰,虽为眾星环绕,週围却一片空旷的——孤星,天煞孤星!
难怪他甫一出生,就失去了生父生母;难怪他方及弱冠,就失去了养父养母;难怪他初识情爱,就失去了所爱之人;难怪他重拾亲情,就失去了亲兄亲姊!
他明明拥有,却一直在失去,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挽留,却什么也留不住,从始至终,踽踽独行。
所以,他一定要牢牢佔有这个人,从身到心,从外到里。这个人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他的,每一个毛孔也是他的,每一个微笑是他的,每一声呻吟也是他的!他要这个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他,这个人的肌肤只能触碰他,这个人的心里只能想着他。这个人的甜美只能由他品尝,这个人的温柔只能由他享用!这个人完全独属于他,就连海生也休想夺走分毫!
他是这样想的,便就这样做了。一次又一次地把江筠压倒、撕裂、贯穿、注满,把自己的气味染满江筠的身体,让他沙哑的喉咙再也叫不出其他人的名字,让他酥软的腰肢再也撑不起他的脊梁,让他酸麻的双腿再也去不了远方……他要把他弄脏、把他弄坏,把他禁錮在自己身下,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可是,那双深情的、湿润的褐瞳为何不像以前一样凝视着他呢?是在看那正在啼哭的婴儿吗?不可以,你的眼里只能是我,我的宝贝,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画外音】
不好意思,米娜桑久等了。。。珺这回的拖延症,拖得很厉害,从放假,到再开学,这几个月里心境变化得很剧烈,没有码字的慾望,眼看着后面的时间越来越紧张,珺挣扎了好久,勉强把坑填完,交待清两位男主的结局,至于其他没有交代清楚的伏线,只能在还只是大纲的番外里补充揭晓了。
接下来会按之前计画的那样日更3000-5000,向结局发起最后攻势,大概会在下礼拜内完结掉正文。
在这里,珺再次为自己的言而无信向可爱的大家道歉,对不起!
大荒篇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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