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阑醒时,恍惚不知所在,很迷茫地盯着房顶发愣。他听到一个声音问:“醒了?”
反应了一下才能循声望去。
他瞧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站起,移向门口方向,向外道了声“人醒了”。随后又移了过来,走到床前,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对他说:“大夫马上来。”
语气淡淡的,有点耳熟。他努力回想着究竟是从哪里听过,半晌后脑子转起来了,这是昨晚在巷中听到的声音。痛感也从全身传来,隐隐约约地,叫他不敢动弹。
是昨晚吗?自己睡了多久?任务该怎么完成……不过有件事是确定的。
“多谢姑娘救助……在下感激不尽。”
那年轻女孩点了下头,就又坐回座位了。一个身着神医谷白色长袍的年轻人进来,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这人没有认出自己,也不像认识白安贞的样子,使黎苏苏放心些许,觉得自己本次随心一动不至于立刻卷入什么。她坐在桌旁,两指夹着坚果微微用力,坚硬果壳便均匀裂开,轻轻一拨,完好果肉便落于小碟中。
她瞧着床上之人没什么毛病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白安贞检验的手都顿了顿,回头瞧了眼,满心想着“等我走了再问不成吗”,除此以外倒没说什么。李阑紧张起来,有些磕巴地回道:“一些江湖恩怨,得罪了某些小人。在下力所不及,让恩人见笑了。”
假话,黎苏苏和白安贞同时想。黎苏苏瞧见了不自在的表情,白安贞则是感到手下轻微一紧,呼吸一乱,明显在说谎。
黎苏苏恍若不知:“有谁雇了你吗?”
“恩人说笑了,这是何意?”
“恐怕是大事?”
“江湖恩怨,但于某而言确实是大事。”他苦笑着,“不知追杀何时能停了。”
“你叫什么?”
“李……璃。”
黎苏苏点头,假装没听出停顿。白安贞收手,对于恢复情况和没听到半点真话而满意,此时开口:“药过会便端上,你先吃些东西,免得伤胃。”
黎苏苏推过刚才捏好的坚果拼盘,又将屯于桌上的素粥随手加到适宜温度,送于床前。白安贞接过,面色不变地拿起勺子,替他喂食。二人做得自然,倒是伤患本人不好意思起来:“我自己来便是。”
白安贞笑:“无妨,我伺候病人惯了。”
自称李璃的家伙仍是不好意思,扭捏几下后还是承情了,张口吞食。白安贞大夫本能动了,下意识嘱咐:“还是嚼一嚼为好,里间放了不少东西。”
自称李璃者喏喏应声。黎苏苏自觉无事,桌旁继续读书,顺手捏了药材,使其也碎成均匀的大小,落于小碟中。白安贞闻着药材味道回头,瞧见小碟内形状:“确实比碾碎的匀多了。”
“大小合适?”
“合适。”
待到伤患吃完早点,黎苏苏停手,嘱托道:“不要提及有人救你,不要提及我。是你自己强撑着到了医馆,恰好被起夜大夫遇见救助了,明白吗?”
李阑一愣,点头,问道:“那恩人名姓……”
“自然也不必在意了。总之,不必提及我,也不必提及大夫。”
白安贞讶然片刻,觉得黎首徒有这心确实超出了印象。此刻便跟上:“确实不必,行医救人本是神医谷职责,无论是谁昏在这里,无论怎么到了这里,谷中都会救治的。”
李阑感动:“多谢二位恩人……”
“无恩,不客气。”小大夫笑咪咪,“单间病房一夜,抹零六十两,承蒙惠顾。”
那感动便吊回去了。
黎苏苏见此间无事,便借了顶帷帽遮脸,于自称李璃者连连道谢中走出房门。
出门后却并不离开,只拐了个弯,踏入对楼单间,于临街处找了能看见医馆大门的位置,锁着所救人气息,慢悠悠地蹲着。她料想这人并不会待上太久。
果然,于傍晚时分,那气息便从房间内出来。黎苏苏瞧了一眼,发觉走路形态伛偻,同坐在床上时的板正截然不同。原是能改了行踪动作之人,想来也是靠此躲过不少追查的。
黎苏苏便也下楼,一路锁着对方,以一条街的距离,远远缀着。对方很警惕,总是仿若无意地查看四周,很是专业的样子。黎苏苏藏在人群里,保证自己一直在对方视野死角内,又防着四周高处是否有窥探。
最终那个自称李璃者进了间宅邸角门。黎苏苏从另一边绕过,瞧见了正门牌匾。
梁府。
当朝左相,梁鸿骞的府邸。
第二天,白安贞也收到了六十两纹银附带一份薄礼。送礼者自称春风楼伙计,言感怀恩情,略备薄酒,请少谷主上门一述。白安贞并不奇怪自己被认出来了,只收下礼物,熟练婉拒了伙计,并不掺和这些。
也不知黎首徒有无被认出来,白安贞想。
希望不曾,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第九章左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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