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就这样一直往里走,眼看就要到底了,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她来到了一扇破旧的铁门前,等我跟上,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里面是一道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的楼梯,很陡,每级阶梯的间隔很大,琉璃穿着和服,却一点也不受阻碍,动作依然优雅。
一路爬了三四层楼的阶梯,迎面而来又是一道门,比刚才上来的铁门更小一点。
琉璃轻轻拉了下门上掛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伴随着吵闹的说话声,一个穿着围裙,服务生打扮的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这不是琉璃姑娘吗!你可来了!大伙都在等你呢!」
「抱歉,我来迟了。」琉璃朝他点头,那男人却越过她,盯着站在后面的我,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这位是……」
「他叫小梁,是我的老朋友,他可以跟我们一起吧。」琉璃不急不缓地说,我心头一震,男人摸了摸下巴,像是很怀疑,但也没有多问,从口袋拿出一本破烂的笔记本,在上头写了起来,边写边喃喃地说:「临时加一位……梁……」然后又抬头看着我:「请问梁先生大名?」
我还没开口,琉璃便打断道:「写小梁就行了。」
男人沉默了下,把笔记本闔上,说:「二位请跟我来。」
一走进去,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一间茶馆。
地上铺了画有鲤鱼、白鹤等吉祥图案的地毯,墙上也覆盖着有雕花的壁纸,几盏昏黄的小灯点缀在上头,将整个空间衬托得分外诡譎。
抬头一看,上头还掛着许多的匾额,写的不外乎是高朋满座之类祝贺生意兴隆的词语,我忽然发现这里写的终于是我看得懂的字了。
里面客人很多,一桌桌的把位置都佔满了,男人一路领着我们到最角落的一桌坐下,琉璃还替我拉了一把椅子。
我看着眼前这群人,身分年龄迥异,却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一般,聊得热烈,一看见琉璃,反应更是热情。
「琉璃姑娘!你来啦!今晚有烧鹅哩,好香的,你看看!」
「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这么晚啊!」
「肯定又是到哪儿去勾引男人了吧……嗯?这位是谁呀?」
一个穿着旗袍、扎发髻,打扮得妖艳的小姐看着我说道,顿时全桌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在等我介绍自己。
「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小梁。」琉璃说着,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你可以把面具拿下来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面具,立马拿了下来,眾人一看见我的脸,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其中一个满脸鬍渣的胖子拍着肚皮笑道:「唉呀,我还以为是哪来的洋鬼子哩!」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前些日子赶时髦把头发染成了金色,敢情他们刚才以为我是外国人哩。不过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听见「洋鬼子」这种称呼,我忽然害怕了起来,坐在这里的真的是人吗?
「小梁今天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各位没有关係吧!」
听见琉璃这么问,其他人都大方地说没关係,刚才那穿旗袍的小姐还替我斟酒,一伙人又聊开了,碗盘、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落,颇有年节聚餐的气氛。
我偷偷看了身边的琉璃一眼,她把手放在面具上,啪嚓一声,把面具的下半部拿了下来,露出了半张脸。
她的嘴唇很薄,两边弯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很淡,却很迷人。
「你在想什么?」琉璃似乎发现我在看她,转过头来跟我搭话,我别开视线,掩饰似的喝了一口酒。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晓得哑巴的事?」
「咳、咳……」
酒很烈,我呛到了。
「那哑巴是个扒手,他交给你的烟斗是我的东西。」琉璃把身子往我这边又靠近了一点,继续说:「你能把烟斗还给我吗?」
我用眼尾瞄了她,单单凭她上扬的嘴角,依然无法揣测她的想法。如过那支烟斗是琉璃的,那我就等于收了赃物,可没有证据,我也不能贸然行事。
如果真要我把烟斗还给琉璃,也要等我们三人到齐才有办法,不然对谁都不利。
见我没说话,琉璃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那么不讲理,所以,我才要你帮我注意那个哑巴,下回他到你那儿缴息,请务必通知我。」
琉璃边说边问身边的人要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之后交给我:「这是我的电话,保持联络。」
我接过纸条,迟疑地问:「那支烟斗……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来歷?」
我会这么问当然是因为,自从哑巴把烟斗给我之后,我不仅店被砸了,还被某个神经病预告不久于人世,怎么想怎么邪门。可是从她刚说的话来看,她似乎不认识那个穿大衣的男人,也不晓得烟斗带给我的怪事。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珍惜的宝贝而已。」琉璃轻轻晃着酒杯,冰块在里头喀啦喀啦地响。
我觉得她在说谎,再问下去可能也不会有结果,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哑巴跟琉璃的身分为何,他们又是什么关係,现在都不重要,唯一要紧的,是我要能活下来。离那个人说的期限还剩下一天,如果明天我再没找到他,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握紧了手中写着琉璃的号码的纸条。
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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