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次回到村庄已经有种许久没回来的感觉,村里的模样也和离开时的差别不大。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上从苳梅小时候就没见村里变过。
被规划为田地的地方坑坑洞洞,仍旧长不出什么植物,环绕在四周的稀疏杂草很是生命顽强,却也证明了这块土地有多么贫瘠。
「上次来不是走这条路,所以没有看见田地,没想到真的这么贫瘠。」雷卿惊讶说道。
「不管怎么尝试都种不出东西,所以你知道我们有多依赖商人了吧?还不快点加薪,这次事件里我是最大功臣喔。」苳梅趁机敲诈,实际上她说的也是实话,若非巫师的研究技术,主教亲自出马都未必能如此迅速地解决传染病事件。
「我知道,我会申请的。」
「是说,你到底都向谁申请……应该说都哪里拨款下来的?」苳梅早就想问了,只是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如果她偽装成瑞恩大祭司是个秘密,那到底应该从哪里申请呢?应该是主教吧?
雷卿想了一下说:「唔,追朔到最后是国家,我向主教申请,主教再向国王申请。」
苳梅震惊,「所以国王知道我的事?还允许了?!」
「应该不知道啦,主教其实是个很神秘的人,到底用了什么名目向上申请经费我也不清楚。」
主教多曼德尔一秒被划入需要注意的名单里。
「这不是小梅吗?」扛着斧头从旁边经过的弗罗认出了女儿,「回来的比我想得还早,我以为你会等到传染病一发不可收拾后才会回来。」
「我是那种人吗!」在弗罗和雷卿的协助下,苳梅从马背上下来。
「我记得你十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普通人赶快死光光,这样巫师就不会被追杀了。」
「咳、咳咳!」雷卿被口水呛到。
「十一岁的愿望是希望巫师反攻国家,十二岁是希望国家内乱自崩,十三岁是……」
「这种童年往事不要拿出来讲!」苳梅连忙打断,免得被爆料更多事情。
「以前的小梅多么纯真可爱啊。」弗罗感慨。
这样叫做纯真可爱,那什么才叫做邪恶啊!
巫师的标准绝对和祭司的标准相差甚远,反攻国家这种话说出来还叫纯真可爱……老实说,雷卿真心觉得苳梅要反攻国家似乎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糟糕,那他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了?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苳梅转移话题,「这里有一个现成的病患。」
「感谢女神,你还记得我被你阴了一下。」雷卿被咬的那隻手臂一直觉得很不舒服,时寒时热,有的时候还会突然抽蓄一下。
「你中多久了?」弗罗牵着马匹去马房安置。
「十天左右。」这一趟回来走了十天的路。
「怎么还没死?」弗罗诧异地说:「果然是祭司,命够硬!」
「祭司可是号称最难死的职业,何况这傢伙还是最难死的群体中的高位者。」苳梅多补一句。
「祭司明明是个很神圣的职业,被你们一讲总觉得好像是打仗要衝第一当肉盾的职业。」虽然不喜欢当祭司,但既然现在自己是祭司,雷卿还是不能默不吭声。
「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谁说祭司一定要躲后面被保护?」苳梅提出良心建议,「如果有一天真的要打仗,你们为了国家好,当前锋吧!」
「这样一定会死啦!」
之后弗罗带着苳梅和雷卿去的方向并非住所,而是一个很宽敞,有点类似于广场的地方,四周放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附近也围了一些人,还很欢喜地向苳梅跟弗罗打着招呼。
「全齐了吗?」苳梅翻开箱子查看。
「都齐了,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还能帮你顺便把法阵画一画。」弗罗嘮叨着,好似在责备苳梅没有传讯息回来通知。
「这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应该也不知道要用哪种阵型吧?」苳梅打开装满了魔法粉的布袋说:「是术士的诅咒喔。」
「术士?」弗罗蹙眉,「术士这是突然发什么神经了?」
「天知道。」苳梅艰辛地把布袋从货堆中拖出来,然后摆摆手驱赶围观者,「间杂人等都到旁边去。」
被人驱赶走的围观者摸摸鼻子退开,但也不打算离开广场,反而直接围到外来者雷卿的身边去。
虽然看袍服就知道雷卿是祭司,但苳梅去偽装瑞恩的事情是全村皆知,而雷卿就是委託者,不能不认识吶!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您好,我叫雷卿。」面对陌生人,雷卿的优雅又搬出来了。
「紫色的头发耶,真是罕见,不是用魔药变的吗?」
「不是的,我这紫发是天生的。」
「你……」
「等一下结束……」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缠着雷卿问东问西,就算是被檜江训练过的他,面对围在身周发言的人们也无法应对,连忙朝苳梅投射求救光线。
接受到光线的苳梅挑起眉,当作没看见继续画她的法阵。
小梅妹妹,做人不能这么无情吶!
快被人海淹没的雷卿欲哭无泪。
「雷卿过来。」
在雷卿陷入人海中约三十分鐘后,苳梅才呼喊他,把他从人群中拯救出来。此时地上已经画好了法阵,在不同的位置还摆上了不同的东西,很多他认出来了,是在临雪城苳梅念的长长一串材料单里出现的。
原本雷卿以为苳梅是良心发现才救了他,没想到他才刚靠近,一隻白皙的手直接扯过他被咬的手臂,然后割开。鲜血是用喷的撒出来,可见苳梅划得有多深,先许的血液还撒上了她的祭司袍和脸颊。
「你干嘛啊啊!」雷卿大叫。
身上带有诅咒的雷卿正处于皮薄的状态,被这么一割能不血洒当场吗!
「你。」苳梅很没礼貌的以食指指着人,「绕着魔法阵跑一圈。」
「要做什么?」
「跑就对了!」
「抗议!我需要正当理由!」
「抗议无效,快跑!不跑你就等死!」
雷卿还在思考苳梅口中的不跑会死的涵义时,旁观者已经有人高声喊着,「快跑喔!那是驱咒仪式。」
被外人点醒,雷卿才想起苳梅说过,有很多巫术都是必须经过仪式的,而所谓的绕着法阵跑一圈,也是仪式的一环。
摊手,雷卿认命的绕法阵跑圈圈,血还是沿路滴了一圈的。
「小祭司,可以过来了。」弗罗朝着雷卿喊着。
雷卿看了眼苳梅,确定对方没有指示要给自己后,才跑回去人群堆里。起跑没几秒,身后亮起了光芒,回头一瞧,魔法粉绘製而成的法阵正发着光芒,而苳梅就站在光芒中间。
光芒略显刺眼,雷卿瞇着眼睛才能看见苳梅手上的使役躁动着,接了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纸张中抽离,接着灰飞烟灭。
然后光芒散去,魔法粉虽然还在地上,但材料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灰色的粉末,风轻轻一吹便与魔法粉混在一起了。
「这种阵法就是烧钱又烧材料。」苳梅环视了周围的灰烬,很无奈地说。
「这样就好了吗?」抬起手,手上的伤口和瘀青还在,雷卿做确认。
「嗯,诅咒都毁掉了。」
雷卿连忙帮自己还在出血的手治疗,直到瘀青和伤口都消失时,还狠狠地拍了一下,直到渐渐的红起才松口气。
「虽然诅咒和使役型态都解除了,可是其他使役身上的附带的诅咒没办法抹去,所以请尽早、尽快,把使役全部回收!记得做隔绝动作。」苳梅不停的强调速度。
「是是是,我去拜託九鳶好了。」雷卿抓抓头打着算盘。
「谁是九鳶?」苳梅疑惑,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是另一位上位祭司,专攻诅咒系的。」
苳梅蹙眉,「那诅咒的问题他怎么没发现?」
雷卿乾笑了声,「当时就以为是传染病,也没怀疑到诅咒身上,所以就……」
「没找诅咒系的来看看就是了。」
「就是这样。」
现场寂静了下,直到弗罗招呼两人回家喝茶,苳梅才淡淡地说。
「鄙视你们。」
「对黎明女神的使徒说这种话,小心遭天谴喔!」
「需要我提醒你正身在月阴女神的信仰村落吗?」
「你在神殿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了,何况大家本来就知道我是祭司,再说,我有的是本钱。」雷卿有恃无恐。
「去你的钱!」苳梅决心总有一天要赚大钱,然后把钱砸在这群祭司脸上。
后来争吵就在雷卿拿钱胁迫的情况下结束了。之后他们也移驾到苳梅的老家,此时弗罗已经泡好茶在等他们了。
「你们吵了七分二十三秒。」弗罗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不要计时。」苳梅端起桌上茶杯,「术士那事,你理个头绪了吧?」
「嗯,可能跟『加尔姆兰』有点关联。」弗罗放下茶杯,到一旁的书柜挑起书来。
「加尔姆兰不是早在一百零五年前就被你们巫师灭国了吗?」雷卿提出疑问。
「这只是推测而已。」弗罗抽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后在桌上摊开,「这边有写,加尔姆兰以术士居多,说是术士的出產国都不为过,曾被称为『术士之国』,是个战斗力极高的国家。然而在加尔姆兰灭国之后……」
「等等,这本书我没看过吧?」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苳梅打岔。
「嗯,这是这一个月前跟商人买的。」弗罗点头,接着说:「在加尔姆兰灭国之后,行走于大陆上的术士少了很多,也有很多掛着术士名号,却从来不在人前使用术法的。」
苳梅靠着椅背,微微瞇起眼说:「而在百年后的现今,术士再次将他们的术法散播各地,而且还是以这种会受到制裁的方式。」
雷卿摸着下巴想了下,歪头说:「难道当年倖存者的后代想要復仇?」
弗罗点头,「如果是这样,加尔姆兰的术士的确有可能藉此毁掉国家。」
「但是他们用的诅咒和使役也太简易了。」苳梅皱眉,「真正高阶的诅咒和使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解除。如果神殿早日发现那是诅咒,连祭司都能轻易解开。」
「……因为不合时宜,所以不跟你计较。」雷卿翻翻白眼。
「那倒是,如果连没接触过术士的小梅都能够轻易解咒,也可能另有目的。」
话题陷入胶着,想要从现有的资讯中推测出术士的目的实在有点困难,就算有两个号称天才,一名年长资歷深的人在,也很难。
最后想到天色渐渐暗下,茶水早已冷却,他们才决定中止这个话题。
将马匹牵出来,雷卿率先上马,接着才把苳梅拉上来,由于力气不够,还需要弗罗在后面推才成功上去。
「那我走啦!有事或想到什么就寄个使灵过来。」苳梅招招手道别父亲。
离开位在国家角落的巫师村庄后还得走好一段距离才能回到首都,一直走到天色都暗了,他们才终于进入首都内。
「雷卿。」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苳梅突然开口。
「什么事?」
「刚刚我想到一件事。」苳梅歪过头,「术士之国是被巫师歼灭的,如果是要报仇,为什么还放出低阶使役呢?」
「你是说,巫师很容易就能破解,并且进行反击?」雷卿这也察觉不太对劲。
「对,就算是要拖延时间,使用高阶使役会比较适合才对。如果不是他们小瞧巫师,我想他们一定另有目的。」
纪录六 术士与巫师,某程度上的世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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