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但她没有出声，静静走到爸爸面前跪下。
    “说吧，你和那个男生，”陈佳芳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在谈恋爱？”
    “不是，我和他是临时的学习小组。”苏糖回答得很干脆。
    “你撒谎！”陈佳芳忽地站起来，“苏糖，你以为妈妈看不出来？”她三两步走近，“只是学习小组，为什么要坐他的车走？”
    那个男生长相好，家世好，陈佳芳是从小姑娘时期过来的，自然明白这种男孩对女孩有多大的吸引力。不用冲女孩勾手指头，随意笑笑，就能让女孩为他神魂颠倒。
    陈佳芳眼里，女儿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根本不是这些男孩子的目标。但女儿本身呢，少女心思敏感心细，只早已经暗恋上别人了。
    “妈，”苏糖无力叹气，“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三天后，学习小组分拆，我和这个男生一点关系都不会有了。”
    回答显然不足以让陈佳芳信服，她拿出手机：“好，那我现在就给何老师打电话，让你和他分开。”
    “妈，”苏糖觉得难以置信，“我刚才说的全是真的，您为什么不信？”
    “那个男生，是不是叫裴逸？”
    苏糖怔然：“这和名字有什么关系？”
    陈佳芳红着眼睛看她，倏尔转身回到卧室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丢到地上。苏糖低下头，那是几张草稿纸，沾着油污，写满了计算公式。唯一相同的是，每张上面都在角落里写了一个“裴”字。
    很小，若不是一厘厘仔细看，压根不会有人发现。
    陈佳芳吸了吸鼻子：“糖糖，做人呢，要脚踏实地，那个男孩子不是咱们这样家庭找的。你现在把书读好，考个好大学，以后自然有合适你的人。”
    苏糖低着头，一动不动。
    陈佳芳怕她执迷不悟，继续说：“妈不是打击你，糖糖。就算你们在一起，你们也走不长。你性格老实，不会说话，长得也不出众，他那样看着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你压不住他的，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陈佳芳是个固执的人，认定自己的想法，谁也没法改变。苏糖疲惫应声：“您放心，我真得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离拆掉小组，只剩三天而已。
    但陈佳芳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艺术节前两天，苏糖正在整理桌肚里的试卷，同学跑过来告诉她：“苏糖，你妈妈好像和何老师在办公室吵起来了。”
    苏糖拔腿就往办公室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一团。
    “何老师，学校也要讲点道理，我女儿怎么能和班级倒数在一起做学习搭子。互相学习？您觉得我女儿能跟着他学到什么？我不是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孩子，可您不能为帮差生进步，就让好学生后退啊！”
    “呀，苏糖来了。”
    陈佳芳对面站着班主任，年级主任，她并非咄咄逼人的泼妇架势，而是据理力争的冷静理智。
    何老师打圆场：“苏糖家长，其实这个学习小组是流动的，不是一直和谁，也不是一直不和谁。咱们过段时间，就会有相应的变动。”
    陈佳芳微微笑：“可主任刚才不是说这是一学期一换么，怎么您又说是流动的了？”
    苏糖扯扯陈佳芳的衣袖：“妈。”
    陈佳芳拍拍她的手，把包里的文件夹拿出来：“这是我们苏糖的成绩统计表，您可以看看，自从她换了学习小组后，几乎每科成绩都在下降。长此以往，不用高三，恐怕高二期末考就能倒退十几名。”
    成绩统计详实，很贴心地标明了每次考试的时间。交换之后的成绩，确实有几科比平时考得低一点，但完全可以放在正常波动内。
    主任和何老师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难搞的意思。只是窗户外面站了好些看热闹的学生，要解决不好，到时候又会传的风言风语。
    “苏糖家长，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这样，您先回去，我和何老师这边沟通一下，尽量把这个小组的轮换安排出来。”
    陈佳芳根本不吃这一套：“主任，何老师，我今天来也不是故意找两位麻烦，只是想要一个说法。这学习好的学生才是你们的招生广告，苏糖成绩好学校也好，你们当老师的也好，为什么非要用什么优生带差生来实现平等呢？孩子没学好，反思的应该是家长，你们说对不对？”
    何老师：“对对对。”
    主任：“......您说的对，不过。”
    办公室门口快速闪过几道可疑的影子，苏糖认出那是自己班上的人，下意识不想让陈佳芳的话传回教室。可当她要阻止陈佳芳时，只得到一句“大人的事，你不要插嘴”。
    最终，何老师保证从今天开始两人解除学习小组关系后，陈佳芳才放心离去。苏糖回到教室，班里的同学同时看向她。苏糖低下头，余光发现裴逸的位置是空的。
    有陈佳芳闹这一出，全班都知道学霸妈妈看不起学渣。本就没什么朋友的她，主动来找她交流的人更少了。
    沉唯倒是一如往常，没有因流言疏远苏糖。同桌笑称他是苏妈妈认证过的学霸，不在评选之列。沉唯不好意思笑了笑，抬头见苏糖一直在出神，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
    “看什么？”
    苏糖从空座上收回视线：“哦，缓解下眼睛。”
    裴逸从那天后，没再来过学校。
    艺术节当天，操场举行表演活动，全年级都得去观看这次的表演活动。苏糖搬着凳子坐在队末，手里捏着单词本。
    前面的两个女生对节目也没兴趣，很大胆的拿出手机刷短视频。何老师双手抱臂朝这儿走来，苏糖用力咳嗦一声。
    两人默契地把手机塞到屁股底下，何老师抓了个空，眼神警告两人不要再拿出来。等人走了，女生转过来对苏糖说：“苏糖，刚才谢谢你啊。”
    苏糖笑了下，女生记起她之前是校乐队的，眼珠转了圈，悄声问：“你听说没有，校乐队临时找了个贼牛的主唱，长得巨帅。本来都准备上节目了，但他临时撂挑子，让校乐队挨了好一顿骂。”
    苏糖摇摇头，隔壁班的人耳听八方，歪着身子说：“新主唱不就你们班裴逸么，这都不知道。”
    女生：“真的假的？”
    男生：“保真，而且我还知道，他前两天出国了，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
    女生：“啊？”
    出国了啊。
    苏糖握着手里的单词本，觉得应该松口气，可心里却像堵了块软软的棉絮，一个单词都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