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医院通知电话的那天,我正和同学讨论着毕业专题,恍恍惚惚的……忙碌的生活与庞大的精神压力常常让我精神不济,生活里没了里晴温暖的守护,我就像个失了魂的人型道具,还能吃还能睡,却少了一股生命力。
记得里晴曾说,他不要我的存在只为了他,希望我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翅膀,勇敢的振翅高飞。如今,我的世界里确实不再只有他,我有父母,亲人,朋友,但他不懂,就算我拥有再多,如果少了他,一切就只是空幻的场景,飞的再高若少了他的注目,再大的荣耀于我也毫无眷恋的价值。
这世间的所有,只有他的存在才能拨动我的心跳,为我的世界注入光彩。
因此,在普通病房见到里晴甦醒的那一刻,我心底停滞的时间终于再次转动,滴答滴答,点点滴滴温暖了我寒冻多时的心。
我小心的在门口凝视了好一会儿,他深邃俊朗的混血面孔依旧,只是多了份失血的苍白,还有那微乱的发丝随意的散在肩上,那副狂捐不拘的模样,是以前我们同居时,在早晨常见的模样,也是最令我心动的时刻。
之后,我慢慢的走近他的病床边,而原本盯着天花板,神色有些漠然的他也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里晴……」我轻哑着声温柔的低唤着,眼框里的热气一时间糊了我的视线。
他望着我,表情有着一丝的迷惑,我想那是他初醒,不知发生何事的困惑。
「你终于醒了,终于……」我下意识的咬着唇瓣,不让泪水落下。
经歷过数天生不如死的精神折磨,能够盼到他再次甦醒,对我而言,已是个无以伦比的奇蹟。为此,我感激天主千分……万分……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开了口,熟悉的嗓音里有着浓浓的疑问。
于是,我解释道「你出车祸了,记得吗?为了闪躲一个突然从路旁跑出来的小孩,你的车子衝向了分隔岛后翻车,造成了脑部跟肢体的创伤,昏迷了好多天……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难熬吗?我以为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説到激动处,我强忍的泪水终于夺框而出,他见状,缓缓的撑着身体坐起身,将病床旁的面纸递给了我。
我有些不情愿的接过面纸,哑着声道「不要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你这次真的太过份了,害我掉了这么多的眼泪,你就这么喜欢看我伤心的模样吗?可恶的坏傢伙……」
他注视着我哭泣的脸,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着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认识你吗?」
当他的问题传来,我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着用什么问句较恰当,然后才又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想不太起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里晴。」我定定的凝视着他陌生的眼神,心底的不安愈扩愈大。
「抱歉,但我真的不记得看过你,你是我们教会的教友吗?」
他冷淡有礼的问着,这样的疏离感让我的身体又开始轻颤着,呼吸也渐渐地困难了起来。
我细密的打量着他的表情,颤着声回答「我是eve,你的小恶女啊……还是你要叫我光熙也可以,都无所谓,名子只是个称呼,重点是呼喊的那个人。」
「eve……光熙……」他在嘴边低喃着,眼神里却仍是一片漠然。
我深吸了口气,硬着声道「里晴,如果这是个玩笑,我希望你马上停止,因为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闻言,他微瞇起淡色的瞳眸,对上我的目光,淡声道「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这个心思,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你抱歉……因为记不得我吗?」我无法置信的望着他,眼前的男人明明是里晴,在他略带疏离的表情里,我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温暖。
「我真的不记得,就连你刚刚说的车祸,我也没有任何的印象。」他坦白的说着,字字句句彷若锐利的针尖,密密麻麻的刺痛着我脆弱的情感。
我退了一步,小口的喘着气,过度呼吸让我一阵滞息般的难受。
我不明白,上天不是感受到我虔诚的心意,所以将里晴还给我了吗?那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他的灵魂记忆里,怎么会就这样抹去我的存在……
我伸手抚上了栖在心头的天使坠鍊,轻声喃着「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遗忘了我,只要你在,我就能尽情的飞……你让我不要回头,是因为你答应了会在身后守候着,不是吗……现在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忘了我……」
听我断断续续的低喃着,他听的不真切,只是皱起淡色浓眉,褐色的眼底仍只有困惑,就在这凝滞的一刻,阿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里晴,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兄弟!」
阿仁开心的表情溢于言表,他兴奋的抱了抱里晴,而里晴倒显平静,淡着声问道「阿仁,我是怎么了?真出车祸了吗?」
「是啊,你昏迷了好几天,我们都要担心死了,这一阵子大家都不断地为你祷告,尤其是eve。」此时阿仁转头对我笑道「里晴醒了,现在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吧。」
「eve她……是我们新教友吗?」里晴接续问道。
听完里晴的问题,阿仁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好一会儿才道「里晴,我的好弟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eve她可是你最重要的女朋友啊,不记得了吗?」
「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阿仁,你别胡说。」他仍旧一脸无法理解的困惑,彷彿这一段时间的沉睡,完全洗净了过往的记忆。
不再望向他清冷的面孔,我垂眸,原本因他甦醒而高扬的情绪已瞬间跌落谷底,胸口阵阵绞痛着。
此时阿仁也强烈的感受到不对劲,急切的问道「不会吧……里晴,你记得多少?你确实认得我吧?我是阿仁,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你,我们是在教会认识的不是吗?我刚到教会的的时候,是你第一个跑来找我说话的。」里晴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我们的事务所呢?记得吗?」阿仁又问。
「事务所?」里晴瞇起了眸,疑惑道「什么事务所?」
「我们合伙开的建筑事务所啊,里晴,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公司里还有大小事等着你裁决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我不还在念书吗?执照也还没考到,哪里来的事务所?」
「你……好,我们先缓一缓……」阿仁忧心的摆了摆手「一定是你才刚醒,很多事情还得等脑袋重组。没关係,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我明天再跟你说。」
阿仁站起身,朝着沉默已久的我道「eve,我们先出去吧。」
我僵直着身,充耳不闻,直到阿仁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语道「给他一点时间,咱们先出去,和医生谈一谈。」
此时,我才移动着僵硬的脚步和阿仁同行,在离去前,我回头瞥了里晴一眼,而他也正用着生疏难解的眸光凝视着我……明明是相同的面孔与瞳眸,他的眼底却少了那份独属于我的温柔与悸动,这让我不禁荒谬的想着,眼前的他只是个和里晴拥有相同相貌,却代换了灵魂的仿冒品。
「这是脑部曾受到重创的病患会出现的情况,现在他的大脑还在修復当中,需要时间復原。至于他的记忆能否回来,没人说的准,我们会继续观察。这其间亲友可以多来探望他,多给他看些照片或是听些熟悉的音乐,对他的记忆连结多少会有一些帮助。」
当医生讲解着里晴的病况时,我沉默的听着,恍惚的精神让我始终无法专注,我的眼,我的心,我的所有感官彷彿陷入了停滞的状态,眼前所见的一切摇摇晃晃,无以名状的情绪散乱的拨弄着我的心跳,我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一滴的溃散当中。
阿仁似乎在我耳边说了些安慰与鼓励的话,我随意的应了几声后,带着失了魂的心在医院里走着,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
该去陪里晴吗?一想到他生疏淡漠的眼神,我的心纠结了一阵。
对现在的他而言,我只是个陌生人哪……这样的他还会期望见到我吗?我苦苦的笑了,笑到眼睛一酸,又糊了视线。
我自认为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一阵子却老是和眼泪作伴,若是就此让泪水流尽,心底的疼痛会不会少一些?还是,就让我像里晴先前一样,无止尽的沉睡之后一觉醒来,再无任何记忆,让空白的人生重新开始。
我想像了各种荒诞的可能,任思绪随意飘散,直到不小心和人碰撞,才拉回了我漫游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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