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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肠如锢·下】

    东方的天空逐渐泛白,锦衾上的水汽缓慢消散。小莲花浑身酸痛,腿根尤其难受。他睡得不安稳,几度醒转,索性便不睡了,仰面望着殿顶,觉得自己被折腾得很够呛,性器反复充血,隐隐作痛。他没精打采地蜷着两条腿,偎在玉兰身边,枕着她的肩膀,昂扬的眉梢终于落下来,剪水的双眸中透着依恋,那是种近乎于驯服的温顺仪态。
    朦胧的光线中,巳莲凝视着萨拉安追,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嘴唇,动作就像这半年来无数次被她抚摸一样。灰白斑驳的鬈发从发辫中散落,如狼鬃般簇着她的颈项,姬巳莲撑起身子,耐心地将发丝绕在指尖,揽到一侧。玉兰的纹身暴露在他眼底,白羽金爪的两只巨鹘以胸骨中线为轴,左右对称,翼展极宽,横跨整幅胸襟,延伸至肩胛,龙马生前所用的錾金弯刀在羽翼中显形,十字交叉,拱卫着孕育花朵的琉璃净瓶。当年向野兽寻仇,留在玉兰身上的抓痕过于可怖,她对此极力掩藏,未免自己另两个逐渐长大、日益多思的女儿见了伤心:厄涅为死去的豹奴以身涉险,全然忘记为她们考虑。如果厄涅遭遇不测,又有谁来对她们负责?
    在青年时承担过重的责任,肩负起整个族群的存亡,萨拉安追头白得很早,她的厄涅龙马尚且满头青丝,她便已然额发星星。听说,那年玉兰还不到叁十,从聚金山的腹地出发,穿过茫茫荒原与戈壁,来到她们如今临靠海洋的栖居之地。霜雪为她打上烙印,将她的发丝染上斑驳颜色,直至而立过半,她已然头白如雪。巳莲往上挪了些,与她离得更近,感受到她绵长而炽热的吐息落在颈窝。玉兰睡前总会将头发编成极粗的一股发辫盘绕肩头,在晕冷的晨光中与皮肤对比,则显得发色更白了些。
    玉兰待他不留情面,可小莲花却不再有一点恼怒,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就连晚宴上被她调笑着审视的那一眼,都浑然不计较了。他趴在床上望着玉兰,托着两腮,低头亲亲她的嘴唇,见她没动静,又大着胆子叼了一小口,随后羞得满脸绯红,将自己埋进了玉兰的怀里。
    玉兰今年四十叁岁,正处于成熟女人的巅峰时期,一举一动极富魅力,让人浮想联翩。千帆阅尽、歧路皆平,她已经不再年轻,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点点脆弱,都让人动容得快要碎掉。巳莲的岁数还太小,青稚尚未褪去,在玉兰面前总有种雏鸟般的亲近和期待,他知道自己可以撒娇耍横,不单单因为自己被破例封为襄国公前来和蕃,更因为玉兰爱他——哪怕有时她的态度让人黯然。
    这会儿功夫,巳莲正左右为难,玉兰清醒的时候总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并不怎么和他亲近,他很想跟玉兰腻歪一下,可害怕将她给弄醒了,又会被玩弄。他不知道昨晚玉兰怎么忽然那么有情致,被骂了两句,反倒比平时都热烈,巳莲实在有点难以理解。而且他不想给玉兰弄了,坏心眼的女人,用金丝穿就的小米珠串戏弄他,从翕动的铃口往里填,将他的精窍堵住,饶有兴致地旋转抽动,弄得茎露四溅。被掌控所造成的痛感相当暧昧,下腹酸得厉害,前戏都还没怎么开始,巳莲就到了一回。高潮来得很激烈,他有些怕了,想要玉兰将珠串拿出去,又苦于语言不通。然而九夷广大,语系交杂,她能通过浩渺如烟波的书籍和口口相传的神话歌谣找寻到母神遗落在人间的秘境,带领族人长途跋涉,安全地抵达,又如何会连日常使用的官话都不明白?比起军政领袖,玉兰有时候更像族群的精神支柱,听说她与空猗珊蛮是手足相抵的姊妹,曾为龙马率领萨贺麟部,掌管着雪原上一切的医药、知识和神谕,包揽对外交往的诸事。连宜思诨都学会了官话,她博古通今,见多识广,怎么可能学不会?巳莲疑心玉兰根本就是不想听他说话,才在那里笑眯眯地装。
    而且哦——巳莲仰起脸,幼稚的、渴望疼爱的神情从他眼底渐渐褪去。他凝望着玉兰刻痕深凿的唇角,那种试图登上万仞之巅、占据支配地位的积习深入她的体肤,即便是睡梦中也不曾消解片刻。他知道克里宜尔哈期望着成为肃国绝对的领袖,唯一的领袖,为此不惜流放自己的亲妹妹肃骨介·佳珲,只有拆解了瓦克达亲帮,她才好掌控势单力孤的空猗。巳莲发现萨拉安追和他的母亲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悲悯与残酷、关爱与冷漠、伟岸与鄙陋以不同的比重共生于同一颗心灵中,既是救生者,也是刽子手。他伏在玉兰的胸肋一侧,安静地聆听她的心跳,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同时却也充满热望。
    “萨拉安追。”巳莲抚摸着她浑圆而宽厚的肩头,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搭上他的后腰。玉兰闻起来香香的,身上的肉软软的,连触感都有点像娘。姬巳莲的指尖在她左肋停顿,往下移,环住了她的腰。
    这孩子挺贪,常在不经意之间露出审视的眼风,试图剖析她的肝胆,以求估测自己日后所能获得的名利与权重。玉兰早已醒了,挪动小指,摩挲着巳莲淡粉色的乳晕,后者轻哼一声,却已然在昨夜的虐待中习得顺从的美德,克制着没有瑟缩。殷红的乳珠在她的抚弄下颤巍巍地挺立,水泽涟涟。玉兰将掌心贴上他的肋骨,轻柔地抚摸至后腰,直到这会儿才睁开眼,慵懒地舒展身体。小莲花还没有做出反应,便被她翻身的动作给压制住,裹进了被子里。强壮的女人独有一种力量感,她卸去力道的臂膀显得有些沉重,莲花被囚困在她怀中,让热气熏蒸得头晕目眩,觉得自己被欺负得很惨,却又实在喜欢,哼哼唧唧地折腾半天才探出头,发现玉兰正撑着脑袋瞧他。他的脸蓦地一红,向玉兰索吻,故意在她的下巴、胸口和肩头留下花朵似的红痕,玉兰笑而不语,抚摸着莲花那丝绸般光滑的脊背,用拇指揉弄他湿漉漉的粉唇与鼻尖,她目睹莲花脸上无辜与懵懂的情态如落潮般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诱惑的深情,侧过脸,张嘴叼住她的指尖,像要发狠似的眯起眼睛,却只是微微用力压下齿关,留下小而浅的咬痕。
    大概是上了年纪,性情日益温和,玉兰发觉自己喜欢小莲花的每个神情——自然是因为他的这些怪相都很可爱,讨人喜欢。她发笑时,莲花拧身从她怀中钻出来,披上她的腰衣。色泽柔和的亚麻细腻而不失硬朗,从她掌心掠过,形成略带筋骨的褶皱。小莲花显然有些嫌恶这种趋于古朴与纯粹又不能染上鲜艳色泽的面料,穿得很不珍惜,将衣摆上密集的直线褶都揉开了。他对此毫不在意,坐在床边挑选挽发的金钗,半晌又撩起眼皮,透过镜子与玉兰对视,发现后者正用格外纵容的眼神望着他。
    “来。”玉兰轻拍自己的腿面。
    巳莲歪着脑袋瞧着玉兰,片刻后,将金钗叼在嘴里爬过去。他身上的线条格外流畅,臀腿别有几分肉感,在玉兰的身前停住,像衔着辔头的小马,用瘀伤密布的大腿夹住她坚硬的胯骨,两手轻轻扶着她的下腹,略带骄矜地挑起细长的眉稍。
    玉兰自下而上而看着他,用小指勾起他寝衣上的系带,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单结,随后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摸了两把。巳莲觉得玉兰的神色很暧昧,那笑也不是好笑,他下身酸痛,热得发躁,大腿内侧仍然有轻微的抽搐,实在不能再做了。直到这会儿,巳莲才为自己招惹玉兰的行径感到有些后悔,想从她身上下来,却被她握住了手腕,抬胯颠弄了一下。小莲花蓦地一惊,咬紧了金钗,伏低上身,稳住重心。他望着玉兰,脸上犹存几分嗔怨,像在不平昨晚的事,忽然联想到什么,脸色逐渐和缓下来,舒展眉睫,神色宛转,凑近玉兰的脸颊嗅探。
    小莲花很想报他昨天晚上的仇,玉兰提住他的脚踝将他拎起来,整个人对折,骑着他的腿根将他给吞吃入腹。巳莲知道自己看上去肯定很惨,头发都散开了,顺着枕巾铺到地面,身上不准寸缕,只穿着双软底的织锦睡鞋,帮也有些滑脱,挂在脚上晃晃悠悠的。要么穿上,要么摘掉,这半推半就的什么样子?偏偏玉兰就很喜欢,捏着他的小腿,在他脚踝咬了一口。巳莲羞赧极了,绯红着眼尾去瞪萨拉安追,用脚尖抵住她的肩膀,腿根立马挨了很重的两巴掌。玉兰在酷寒中出生,拥有一双色泽极浅的眼瞳,眉骨高阔,阴影浓郁,烛火在她细窄的瞳孔上掩映,看上去很有攻击性。她的肤色、眸色与发色都很浅,昏暗的光线中只有前襟的纹身色泽分明,冷硬如玄铁。且不论身体的感受,光是看到玉兰这样,莲花都觉得自己要到了,他扯来帷帐蒙住了脸,小腹筋脉凸凸直跳,颤抖不停。
    这跟娘给他压箱底的春宫图根本就不一样,萨拉安追回回都拿他当马骑,把他迭成奇怪的姿势。巳莲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没多一会儿就又将帷帐拽下来,露出粉扑扑的小半张脸,热气熏蒸眼眶,愠怒的神色落在玉兰眼中大概显得很没有威慑力。小莲花养尊处优的身体哪里能曲折成这样?大腿后侧的长筋紧绷直至颤抖,性器朝后拗动,牵扯皮肤,亦带来很强的桎梏感。他处处受制于人,被玉兰掐着腿根又揉又捏,疼得浑身发颤。淡水贻贝所凝结的小圆珠被金丝穿成珠串,借由鹿角藻胶的润滑,深深楔进他的体内,末端镶着浑圆一枚品红珠,用于固定。玉兰在性事上一贯追求刺激,恋慕灼灼火焰,她相当喜欢这个,巳莲却被硌得很难受,铃口因细致的摩擦而红肿刺痛,粉白的性器憋涨成深红颜色,他感到被玉兰强烈地占有,快感如潮,一阵阵拂过他的四肢,几次濒临高潮都被珠串给堵住,以至于最后玉兰碰他哪里都不行,他总被引动出极大的反应,又觉得自己丢人,捂着脸哭得很可怜。
    玉兰原本也没准备过分违背规律将巳莲催熟,是这孩子受不住疼爱,哭着求着怎么都不行了,捏着她的指骨引向自己肉粉的两瓣薄唇,阁泪汪汪地亲吻她的指尖。玉兰知道勉强不来,干脆将就一下,这才从善如流地点头,决定用一下他的嘴巴,于是跪直身子,将他拽到自己胯下。
    ‘嘴巴?’玉兰捏着他小巧的下巴左右相看,为了确认而最后提出问询。巳莲抿着唇,尚有些不知轻重,懵懂地点了点头,由着玉兰将一只软枕垫在他的脑后。
    萨拉安追的花器呈现一种欲念至深的肉红,正对着巳莲白嫩的小脸。他因羞臊而浑身泛红,不知所措的双臂缓慢地圈住玉兰的大腿,在她腿面上摸。仅仅只是闻到她的味道,巳莲就觉得小腹一阵抽动,又忍不住不去看,花瓣似的阴唇湿漉漉的,包裹着充血的赤珠,窄小而富有韧性的穴口因她动作时而翕动。玉兰沉下身子,托住他的后脑,湿润微凉的花器贴上嘴唇,巳莲就伸出舌头舔一舔,很生涩地配合,玉兰让他管住牙齿,他也乖乖照做。
    莲花的岁数小,不会伺候人,浑身上下就没有哪里是好用的,只不过相比之下嘴巴最差。玉兰只是让他熟悉了片刻,就抓住他的头发,不由分说将他的脑袋压进软枕中,引发巳莲极小的一声惊叫。花器与他的面部贴合得紧密异常,阴蒂磨蹭着他的鼻尖,狎昵得近乎下流,黏腻的情液沾满双唇,莲花的呼吸愈发不畅,从头颈红到前胸,双手搂着玉兰的大腿,睫毛颤抖个不停。他不懂得如何取悦她人,却很配合玉兰纾解欲望,一旦速度放缓,他就探出舌尖舔一舔,轻柔得汲水一般。玉兰动作的幅度若是变大,他就浑身颤抖着屏住呼吸,闭上眼,任由对方搓磨蹂躏。
    还是自食其力来得更快,玉兰用两根手指摁揉着穴道内的褶皱,在兴致正浓时抓着莲花的头发将他提起来一些,后者显然有些痛,但也只是轻微吭声,反而更紧地环住她的腿根,无师自通地收紧口腔含吮她的阴蒂,挑起眼帘去看她。玉兰很快就到了,抽出手指时带出大滩的情液,她仰着头,舒展筋骨,颇为惬意地顶弄腰胯,用下身厮磨着巳莲滚热的面颊。她在高潮的余韵中缓和了一会儿,方才睨着掌心中气喘吁吁的小莲花,将水渍尽数涂抹在他红艳的嘴唇上。
    若是他像平时一样使性子,发小脾气,玉兰肯定会捏住他纤弱的颈项,用他的脸将自己的体液擦干净,然后揍他一顿。不过彼时的莲花很熨贴,垂着沾染花露的眼睫,轻轻哼着,双腿缠在一起。玉兰准备为他取出珠串时才发现他偷偷摸摸地干了坏事,奶白的精液从品红珠的底端溢出来,顺着茎身往下淌,将锦衾都被濡湿,难怪会乖成那副模样。
    此刻,巳莲眼风沉醉,呼吸中带着稠密的依恋,在她的胸前伏低,与她贴颈,乖巧的程度与昨晚不分上下。方才还立着两道柳眉用眼睛瞪人,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这就没安什么好心。玉兰偏了下脑袋,枕着胳膊笑着看他,不肯买账,莲花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又凑上来,同她耳鬓厮磨。
    这是种只有少男才有的姿态,羞怯的同时托付身心,玉兰还算喜欢。轻而淡的肉色在眼尾的余光里交错,金钗横卧二人之间。冰凉的触感贴上唇角,莲花吐着热气,淡粉的舌尖在她唇畔一扫而过,将点点濡湿的金属推进她的双唇。金簪沉重,玉兰下意识地叼住,门齿感到轻微的磕碰感,她明白了小莲花的算盘究竟打在哪里,因他的大胆与灵动而动容,不由发笑,又是一颠胯,纵容他没大没小的嬉闹。姬巳莲小小地惊叫一声,随即笑着用指尖勾住玉兰的发梢,说“现在轮到你做我的战马了,萨拉。”
    昨晚还像奄奄一息的小猫,这会儿就又来了精神,还扬言要骑她。玉兰很遵守游戏规则,仰起头,将金钗衔得更深些,锉磨着犬齿,饶有兴致地瞧着莲花。他小脸通红,神色间已然不免有了些成熟的韵味,满脸兴奋地骑在玉兰的胯上,在她身上到处乱摸,一会儿捏捏乳房,一会儿又蹭蹭腰胯,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俯身吮吻她的颈窝、锁骨和乳尖,两只手拢住她的手腕,费劲地压在头顶,舒展着腰背亲吻金钗,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嘴唇。
    莲花的宫室内有宽广的前庭,刚成年不久的小黑豹娅尔哈齐玩心未泯,喜欢越过银莲与黑鸢尾的花丛,跑到花圃角落的藤椅上盘卧。牠脚爪点地,慵懒地舒展身体,穿过廊檐时尾尖勾动风铃,发出乐器般悠扬的碎响。宜思诨抚摸着牠缎子般的皮毛,捏着牠的脚爪为牠锉指甲,宫仆穿过重重迭迭的金龙帘幕,犹如奉酒于白山圣殿的神男一样的身姿定格在轻薄如纱的红罗上。宜思诨停下手中的动作,挑起眼帘,暗暗注视他俯身叩拜萨拉,说“向你问好,萨拉安追,第一庭院的宫仆来禀。”
    “萨拉还没起呢。”宜思诨俯下身轻笑,捏住娅尔哈齐粗糙而极富韧性的肉垫,拨弄牠爪缝的绒毛,低声叹道“如此广袤国土的萨拉君长拥有矫柔的权利,霸占着咱们的厄涅。”
    娅尔哈齐的喉咙中传来惬意的咕噜声,这小姑娘无忧无虑,只会打盹儿,宜思诨都有些羡慕牠了。片刻之后,红泪与清歌上前撩开轻薄如烟的红罗帷帐,宫仆与武士相继拜倒在萨拉的脚边,在被她用指尖轻柔地抚过发顶之后平身。宜思诨坐在藤椅上,倚着娅尔哈齐坚硬如铁的脊梁,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牠的尾巴,斜睨着萨拉安追,没有说话。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萨拉安追总是穿着腰衣和胯裙,轻柔的亚麻面料以复杂的缠绕方式斜挂肩上,在前部形成装饰以图案的倒叁角,随着人体的活动而摇曳变化,衬托出形体的优美,以展现女性的权威。镶嵌宝石和金银的宽革带是王权的象征,乳白与槿紫的宝石彼此辉映,似乎只有被她穿在身上,才能体现出应有的价值。漫散的飞花与连蝶之间,走出寝宫的只有萨拉安追,宫仆向宜思诨解释,说中土的莲花非常以履行君长的责任为乐趣,但他今天很累,不想起身梳妆。宜思诨用促狭的神情盯着萨拉安追,不知趋奉地整衣敛容,直到克里宜尔哈行至他的身前。
    “我曼妙的多青树,光泽柔和的灵芝与瑞草。”玉兰不知为何将一柄金钗捏在手里把玩,笑着挑起宜思诨的下巴,说“微风吹拂你的衣摆,坐得如此安稳,丝毫不懂体贴。”
    “母神庇佑的荣光里,连绵不绝的福泽里,向你问好的是宜思诨,韵致顺从之人。”宜思诨随手掐下一朵黑鸢尾,上前两步,别进克里宜尔哈的发梢,随后挽住她的臂膀,驯顺地依傍着她,低声问道“这样体贴了么,厄涅?”
    “一般。”玉兰将金钗递给他,说“走吧。让诸部烈的配偶们向你辞行。”
    “我?”宜思诨有一瞬的愕然,随后别开眼帘,抚着萨拉安追的手背,半含酸地说道“中土的莲花远道而来,我该如何自处呢?”
    “在我的卧榻之侧辗转承欢让你产生迷茫了么?”玉兰偏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宜思诨,萌生了戏耍的心态,也有些期待他的反应,遂说“哪怕我不宠幸你,你也还是我的养子,宜思诨。珍珠与祥哥相继离开我的身边,迁居遥远的她乡,你是最后一个继承圣王姓氏的男孩子。”克里宜尔哈揽住他的肩,缓慢收紧掌骨,直到这漂亮的孩子因疼痛而皱起眉,她才好似后知后觉地松开手,笑着屈起手指,爱怜地蹭着他颈侧的皮肤,低喃道“宜思诨,你说是不是?肃骨介·宜思诨,我的好孩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们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与亲昵,没有人会怀疑她们有着逾越母子的关系。宜思诨笃定自己爱她,宁愿像普通的宫仆般侍奉在萨拉安追的左右,也不愿总因强加的伦理与亲缘而屡屡退让,永远被动地承受她的爱抚或伤害。
    然而他的想法不重要,宜思诨很有自知之明,萨拉安追原本就是贪图这种悖德的愉悦,才对他屈尊俯就。有些时候,宜思诨很想全心全意地向她交托自己,毫无保留地奉出身心,顺承她的意愿,真实地扮演‘养子’角色,以供她的享乐,毕竟是萨拉安追的珍视、赞赏和占有的欲望让他原本卑贱的生命获得了存在于世的必要。可同样是萨拉安追的孩子,是王庭中最受优待的权贵,宜思诨长久无法入戏的原因只不过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贵女们的不同:他只是物件。
    “厄涅,你说得是。”
    对于萨拉安追灵魂中的恶癖与瑕质早就习以为常,宜思诨的心脏却仍然停跳一拍,因闷窒而难伸难蜷。他揿住克里宜尔哈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笑意中兼带奚落与卖乖之意,自暴自弃地说“生我的厄涅死去了,我属于养我的厄涅,我是厄涅珍贵的藏品,有趣的玩意儿,是厄涅所养的对于恩赏与怜眷有着无言感知的宠物,只要厄涅愿意,我就能凌驾于一众贡献卓越的部烈君长。而肃骨介·尼楚赫、肃骨介·祥哥,这些继承圣王姓氏的男子不过如此。厄涅,你亲生的男孩儿,也不过如此。”
    他的价值由外部——毋宁说得更直白些,由萨拉安追,由他的拥有者来确定,而并不取决于他本身的挣扎和努力,这让他永远都只是玩物而不是人。宜思诨很想说服自己,这没什么不好,征伐土地、管理臣民的贵女们亦将萨拉安追的宠爱和关怀视为无上的恩荣。难道萨拉安追没有锦衣玉食地喂养他,给予他特权和恩赏吗?难道萨拉安追没有用爱意软化支配本身的残酷,纵容他长出无用的尊严和自我吗?难道萨拉安追没有关照他、庇护他,令他感到温暖和优越吗?难道萨拉安追,她还不够慈爱吗?
    “将卑微的生命提拔至原本不属于他的高度,是嬉戏式地应用权力,这其中有你想不到的乐趣,好孩子。”克里宜尔哈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对宜思诨方才的话颇为赞赏,“当然,这生命本身也得值得我的厚爱与恩遇。”
    日光之下,宜思诨肩颈的线条若隐若现,干净得如同琉璃花樽,透薄而晶莹,淡淡的琥珀色掺杂些微粉红。他的唇片微启,望向微笑着的萨拉安追,眼底已然滋生出靡媚的温床,所有的情感与欲念都藏在眼瞳窄小的孔径之下。萨拉安追只不过是使用一些话术,就抚平了宜思诨所有的忧思与愤然,她向宜思诨暗示,她爱的仅仅是他本身,这实在无可非议,毕竟釉彩繁复的花瓶也因其外表而受到珍视。宜思诨因她美丽的欺瞒而情思起伏,心旌摇荡,神情冷淡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薄粉,使得克里宜尔哈都有些不忍心起来,同时又期待宜思诨反应过来之后流露出的脆弱神情——她的情感实际上并不假,只不过是态度有些不庄重。
    穹顶下透出烟青色的阳光,树影间晃动的光斑交互,悉数从宜思诨粉色的眼睑上飞掠。他牵住玉兰的手,绕到她的身前,利用她的身形将自己从仆侍的视野中遮去。
    “我知道你爱我,哪怕你的身边有了莲花,我也永远有一席之地。”宜思诨抬手托住玉兰的脸颊,倾身浅浅吻住她的下唇,指尖在她掌心轻点,一路向上,与她十指紧扣,“我也爱你,厄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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