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姐姐可能心情不好，今天下午一下午都没接我电话呢。”秦川从卧室里打着呵欠走出来，他穿着浅蓝色的睡衣，一边拍着刘玉红的肩，假意劝她。“本来想拜托姐姐带练习册回来，后来只好我自己去拿了。”
    陆今朝神色未变，像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场表演。秦川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刘玉红看着儿子被吵醒，又听他说陆今朝还不接电话，气不打一处来，先转头把秦川推进卧室“快去睡觉，穿这么少别感冒了”，
    看秦川进去了，才瞥了陆今朝一眼，“没饭，今天停水了，你回来这么晚正好不用吃饭了，睡了。”说完就啪地一声，一把关掉所有的灯，光影骤灭，留陆今朝在一片漆黑中。
    陆今朝酒醒得差不多了，摸着黑去浴室里洗了把脸，水流哗哗地小声轻响着，隔着一扇门，不出所料又听见刘玉红低低的咒骂声。
    几年了，她已经习惯，或许从前她还想过融入他们，真心把他们当家人看待，现在倒是冷了心，互不打扰就好。夜晚的墨色孤寂浸入骨髓，窗外流光溢彩，高楼大厦上的广告牌灯火通明，画面不断滚动着，人像举着代言的产品，露出标志性笑容，屋内是冰凉的地板和浴室里带着潮味的空气，黑沉而倦。
    “直播快迟到了哦”
    陆今朝手机亮了一瞬，是她定的备忘录，蓝色的荧光顿时照亮浴室的浓黑角落。打在陆今朝脸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刘海，眼睑下画深了的卧蚕，有些疲态的双眼，阿凡达似的脸上也看得出来憔悴得可以。
    回到卧室，关上门。
    陆今朝坐在电脑前，快速擦了个蜜桃色唇釉，唇釉很快在嘴上晕开，有些没有血色的唇一下子上了一层暖粉色，她一边打开直播，一边打开屋内的暖气。
    “今天迟到了哦”
    “今朝今天有点不开心吗”
    刚一打开，就有几条弹幕从底下冒出来。这些观众都是她的老粉，好像从去年开始就在看她的直播。对于陆今朝来说，他们就仿佛是家人般的存在。一开始她直播，只是玩似的想挣挣房租，以后好搬出去一个人住。
    播着播着，莫名其妙找到了些慰藉，虽然赚不到什么钱，至少在深夜里，有她们的陪伴，她会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
    “不好意思家人们，前几天有点事所以没开播，今天又迟到了。没有不开心，可能有一点点不开心，就是太久没直播了。”
    陆今朝笑了笑，和弹幕互动着。
    上方在线人数显示着30。陆今朝记得刚开播时，她房间里人进进出出，大多数都是游客，逛一圈发现没意思就走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推流后，慢慢地稳定在了三四十人，虽然不多，但对于她这种新主播这已经是挺不错的活跃度了。
    现在的直播行业内卷严重，尽管现在是春节，不少主播都没休息，和陆今朝互关的几个小主播的头像框也显示正在直播着。
    主播分为两类，有才艺和没才艺的。有才艺诸如唱歌，舞蹈，常常更容易吸粉。没才艺的主播，往往要靠整活或者擦边起家。陆今朝便是属于没才艺的一类，直播间淡得像白开水，
    主要的内容是互动谈心，不过过了一段时间，陆今朝逐渐习惯了对着手机讲话，没那么拘束了之后，也有一些老粉爱听她唠嗑。每次播三十分钟到一小时，也算是一种调味的方式。
    “主播今天遇到了一个人，很像旧友。可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与其说旧友，可能更像是陆今朝单方面认为的朋友。他是老师，对学生上心也是应该的。
    “旧友？是帅哥吗？朝朝带我们看看帅哥主播呗。”陆今朝念着一条冒出来的评论。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垃圾桶旁站的男人，侧脸锋利，眉眼深邃，水痕流光。哪怕伸手捡垃圾的动作也透着矜贵，和没来由的疏离。和…他真的很像。
    以前在学校时，她没有想过他帅不帅这个问题。他是老师，她是学生。站在学生的立场，很难单纯地评价老师的相貌。后来他们熟悉了，就更看不出来了。
    时隔了两年，从女人的角度看男人，她才发现，他其实很好看，每一寸都像刻画而出，被细笔描摹，勾得她心痒难耐。
    “可我不认识帅哥啊”陆今朝回过神来，划了划好友列表，她的列表里大多都是搞笑主播，“如果我去连别的主播，估计得给我拒了。你们也知道我是一个小主播，不过”陆今朝手指在键盘上戳了戳，
    “等我们发达了，帅哥那不是应有尽有。什么白袜黑袜都不在话下。”
    不知道是时间问题还是什么，这时直播间突然涌进了一大批游客，弹幕一下子热闹起来
    “主播唱首歌”
    “主播能站起来吗”
    “主播怎么穿这么多，不合适吧”
    “这种小姑娘我一拳一个”
    “来，叫声哥哥给你刷礼物。”
    “可爱香草”
    奇形怪状，各式各样的要求全打在了公屏上。屏幕里的女孩勾了勾唇，笑出一弯弧度，一头顺滑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浓密的睫毛微卷，漂亮的杏眼滑过那些弹幕“行啊，刷礼物就唱歌，也可以站起来，不过刷再多也穿这么多，谁来都穿这么多，也不想叫哥哥，不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