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份,一橦矗立于市中心的公寓大厦,几乎连半个人影都找不着的寂静走廊上传来急促的门铃声,到访的人显然耐性欠奉,纤指疯狂按门铃,不待门铃预设音乐播完又撳下,原是悠长悦耳的门铃声霎眼间演变成夺命追魂曲。
在险些吵到整层住客都醒来之际,里头的住客姍姍来迟开门,大门一开,吴美丽便瞥见一隻浑身湿漉漉、长发披脸、发尾还滴着水的女鬼站在外头。
此时,一道白光闪现,吴美丽仅见女鬼眼球暴突的盯着她看,就被扑倒。
吴美丽直觉尖叫,在叫声快衝口而出之际,耳熟能详的童嗓在耳畔响起。
「美丽呀……」纵然嗓音死气沉沉,还带点沙哑,可吴美丽仍能马上认出对方,这么一来,心情才平伏下来。「小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了一半,吴美丽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你不是要跟沁泓过生日吗?」
洛小漩没回答,激动万分在她耳边哭喊。「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
异常之举吓住了吴美丽,她想安抚又无从入手。「究竟发生什么事——」
「沁泓他要走——」
吴美丽闻言放下心头大石,舒了口气:「哦……只是这样而——」已字正要逸出之际,才惊觉大事不妙,匆忙改口:「不对——什么?!他要走?那你不留着他,还跑来找我干嘛?!」这傢伙都在搞什么的?还要淋得一身湿——
哽咽似的童音伴随着吸鼻子的声音接着响起。「我不知道该怎样做……」
吴美丽听罢又是一愣,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你这白痴,挡在门口就行啦,或者用蛮劲劈昏他,你不是道你继承了你爸的手刀吗?!」
「……我忘了这个……」洛小漩抽泣着,娃嗓好不委屈。
吴美丽又是一叹。「你别只顾着哭……究竟发生什么事?他把你甩开?」
洛小漩拚命摇首,未经同意就擅自拿人家穿在身上的睡衣来擦眼泪鼻涕。
吴美丽虽有不满,不过还是由得她去。「那……怎可能留不住人?」
「他说……」洛小漩用力吸吸鼻子,粉唇只溢出两个字,呛人的酸涩便涌至喉头,下文一下子变成哽咽。
吴美丽自然闻出那是破案关键,忙摇着女方双肩追问:「他说了什么?」
她死命抿着唇不说话,只是仰着首,不让凝于眼梢的泪掉下。
「小漩,他究竟说了什么?」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落下。「他说……对着我,他觉得很累……」
※※※
孤寂的雨下个不停,整片夜空彷彿被雨幕所笼罩着。
他没撑伞,也没躲在屋簷下避雨,漫无目的地在杳无人烟的街道上行走着,放任冷雨打湿他的发、他的脸、他的衣衫……他一直走着、走着,直到双腿发痠,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阴暗狭小的后巷,倚墙而坐。
仰首,他任由雨水洗涤他的眼脸,任由蚀骨的寒意流遍百骸。
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反正怎样都没差……
然缓缓闔上眼,任由蔓天黑暗淹没他的全盘思绪。
昏沉间,时间彷彿回溯到最初,回到七岁那年,他们首度相遇那天。
迄今,他仍旧记得那把稚嫩的童音。
那是她的嗓音,她第一次跟他说话的声音。
「喂喂。」
他欲睁开双目,可眼皮却沉重异常,任他怎样费劲都掀不开眼睛。
昏沉间,他听见又有人在唤他了。「喂喂。」
言息间的焦急教他胸口一揪,她异常清晰的面容忽地在他脑中跃现。
「喂喂。」
接着,将近麻木的感管隐隐感觉到对方轻拍他的面颊,熟悉的境况牵出过往的记忆。会是她吗?会吗?
「喂喂——」
也许感觉很没用,可他没法欺骗自己。
直到这一刻,他仍期待着她的到来,期待着也许他睁眼那时,她就会出现在他眼前,像那天一样,漾出灿烂如阳光般的笑靨,朝他伸出了手。
跟那天一样,他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可映入眼帘的不是她,而是子騫。
乍见对方眼脸的一瞬,他就想笑,笑自己有多可笑。
他还在期待什么?期待她的到来?还是期待她会破天荒在乎他这个人啊?
「阿魂你在搞什么呀?!幸好阿水跟我说你好似有点不对劲,我担心你出意外,才跑来看你——怎知道——」内心的焦躁不安还没得以宣洩,耿子騫一把揪过洛沁泓的衣领,厉声责备:「你把自己搞得像隻死狗一样,值得吗?」
洛沁泓不作反抗,仅别开眼,颓然应话:「没所谓……」
反正变成怎样都不碍事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瞥见友人那副了无生趣的模样,方到嘴边的骂语都自发滚回肚里,耿子騫重叹了口气,才转而伸臂捞起模样颓废的他。「真是受不了你!」
洛沁泓既没拒绝,也没试图配合,只是任凭友人摆佈,顺着那股施予在他身上的力度而立。「你这个样子要我怎样送你回宿舍——」
与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友人连串抱怨。「还是先到我家去——」
一直一直放任友人在他耳边唸着,一直一直放逐自己的心神于身外。
「你啊……就不能多自爱一点吗?」
31 「你啊……就不能多自爱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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