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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的背影 07

    我跟小纯之间其实不算熟,真正跟她认识的是黑肉,他们隔着的是世上最近的距离,距离近到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碰到,因为黑肉就坐在她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小纯总是很照顾黑肉,特别是考试时,关于这点总是让我觉得很曖昧,但我却不知道要怎样去形容他们的关係才好。
    他们偶尔会斗嘴,会吵架,吵到后来可能会打架,但不管怎样打,输的人绝对是黑肉。
    「好男不跟女斗,这是每次他打输时的藉口。」但说穿了,是因为我们有把柄在她手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很适用在我们身上,得道的是黑肉,升天的是我,我们都是属于那种不爱唸书,也不知道怎唸书的人,最后的一年我不敢说,可过去两年,我们是靠她的「援助」一路挺过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全名叫黄雅纯,据她说词,她们家是很典型的传统家庭,名字也是很传统的超级菜市场名。
    在她上面还有三个姊姊,分别是雅婷、雅惠、雅珍,而且每个名字都有含意,一直到生下她时,因为不晓得要许什么才好,所以就用纯,希望她这一生都能这样纯粹无邪的。
    如果说名字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左右一生,那我想她纯粹的个性也许都用在唸书上,就这点而言,的确是这样。
    她跟我们一样都住在同个村庄,但要找她出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只因为她有个荣兵退役的老爸。
    在我跟黑肉看来,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尤其当她始终被灌输军事教育时,那样的观念会让人很想死掉,即使这年头已经没人打仗了,可即使时代变迁,理念却未必会改变。
    要改变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情,就拿她父亲来说,人生有大半辈子时间都在打仗,在这样的环境使然,长久下来根深的观念更是难以移除。
    她的头发总是短短的,但仔细一看会发觉这当中有些参差不齐的长度,这是黑肉口中所谓的叛逆,在我看来,却是种坚持自我的态度。
    我们想了很多种方法想努力约她出来,但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遇到她父亲,都变的无法成立,每次想看她父亲,总会让我想起陈亦铃,他们身上都存在着一种别人难以形容的气,前者的他是杀气,后者的她则是死气,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无法靠近。
    跟她老爸面对面时,你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更别说是聊天了。
    他的腔调是很典型的外省腔,就拿普通对话来说好了。
    做什么,他会说「干啥!」而且那个干字的音量还会特别高亢,不用,他会说「甭用」,甭字拆开的意思就是「不加用」,那样的词义总是让我们无法了解,更别说跟他相处在同个屋簷下。
    我们前后打了两通电话到她家,第一通是我打的,很不幸的被她父亲接到,即使是隔着相当距离的电话,话筒那端传来的强烈压迫感还是让人慑服。
    「请问是黄雅纯同学吗?」我问。
    「你打哪来的,要干啥阿?」电话那头是她父亲。
    「我从我家电话打来的,没干啥。」我说。
    「我问你是打哪来的,干啥去了。」这时候的他有点激动。
    「我是从我家打来的,真的没要干啥。」我握电话的手有点颤抖。
    「没要干啥,干啥打电话,我操你妈的。」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真的没啥可干,我只是……」
    然后我就被掛电话了。
    再来是第二通的情形。
    「请问是黄雅纯同学吗?」打电话的人是黑肉。
    「你打哪来的,要干啥阿?」
    「我从学校打来的,想找您女儿访谈」
    「你谁阿,干啥找我女儿。」
    「是这样的,我是老师。」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联络上了。
    这样的结果总是令人难以接受,但更扯的是,她老爸居然会相信他是老师这种事情。
    「你就不怕到时候被发现吗?」我说。
    「干,要是会怕就不会做了。」他用一种很帅气的语气说道。
    跟小纯的那通电话其实没有多大帮助,到头来我们所知道的,还是停留在陈亦铃喜欢金城武的「爱你爱不完」的阶段。
    随着七月二十日的逐渐到来,心中却还是没有底,这点总是让我觉得很焦急。
    「只要是女生,应该都喜欢会动的小东西吧,像是小狗之类的。」这是黑肉跟小纯那天唯一的谈话内容。
    「意思是要我抓隻狗送给她囉?」关于这答案总是让我很迷惘。
    「学校的小黑不错。」
    「……」
    小黑是学校一隻流浪狗,小小一隻又脏又黑的,因得其名。只是想起那狗就会让我觉得,人们对狗的取名都很没创意,外表黑的就叫小黑,白的就叫小白,黄的就叫小黄,万一哪天狗走失了,世界上小黑何其多,谁会知道哪隻小黑是你的。
    「要是我养的,我绝对不会取这么俗的名字。」黑肉说
    「至少也是,阿汤哥或蓝波之类的。」
    「……」
    先撇开生日礼物不说,在那天要把她约出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最重要的,要如何把礼物交到她手上才是重点。
    「我看还是攻坚吧,先把她老爸干掉,然后把另外碍事的家教也干掉。」
    「干,你怎不说把你自己也干掉。」
    「如果哪天到尽头时,你会不会想起我呢?」就在我一筹莫展时,我又想起她在胜兴车站说的话。
    我把这句话拆开来去解读,假设「如果」和「哪天」是两个人,这两个人相约要一起到尽头,我想当这两个出现时,就是时候了吧。
    我承认我疯了,因为我还是不知道要送什么才好。
    七月二十的前一晚,我跟黑肉相约到镇上的提防发呆,这地方就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一样,只要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时,我们就会跑到这,也许就这样坐阿坐的,答案就会跑出来了。
    镇上的提防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安静到没有人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会来这边的,也许都有不同的目的,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在找一种安静,还有时间。
    我很喜欢给自己些时间,什么都不做的,就算是发呆整夜这样耗下去也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觉得这似乎是必然的。
    今晚的提防人潮依旧寂寥无几,旁边有一群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大的人在玩烟火,随着烟火从无到有,瞬间的划破黑夜,带来短暂的璀璨光明,那感觉让我感到有点寂寞。
    即使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又为什么会寂寞。
    说穿了,我们都是深受电视影响而动摇情感,以及拥有情感的。
    「如果说,礼物不是实体的,你觉得如何?」看着天空的烟火,我突然心有所感。
    「这会很帅吗?」
    「把黑夜炸掉,你觉得帅不帅?」我说。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他用一种充满肯定的语气说。
    *这不会是最好的,但会是最特别的,只要有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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