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停止流动,四肢百骸渐渐弥漫上来阵阵疼痛,双腿犹如灌铅似的钉在原地,他这些天来的暗自欣喜仿佛雪花般,脆弱易碎,落在手背上飞速溶解消失。
陆彦怔怔地想。
原来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心脏居然真的有种碎裂的撕扯感。
原来高悬天边永不坠落的明月,早早便属于别人了。
陆彦在江家十年,从未有人提起过这桩婚约。
义父之前察觉到他对小姐有意,刻意将他支走,出国三年,原来不单单是觉得他这个被收养的义子逾矩,更因为背后有这层关系。
江照眠她自己也应该知道吧?
她惧怕男人,但陆彦深知小主人憧憬偶像剧式的爱情,那样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心里一直惦念的人,是陪伴她七八年的保镖
还是失踪已久的豪门未婚夫?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
短短一分钟内,陆彦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打碎了,浑身力气卸成了一片片细碎的玻璃,再难拼凑。
谁站在门口?江明瞧见会客室门缝那里似是站了个人,不悦地扬声询问。
陆彦行尸走肉般推门步入,颔首:义父。
瞧见是令他引以为傲的义子,江明脸色立刻和缓,对陆程说道:这个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孩子,陆彦,我的义子。
又转头道:小彦,这是你陆伯,华峰集团董事长。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年逾五十,头发却已全部花白,纵然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但因为常年的忧思,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惆怅与疲惫。
陆彦不动声色垂下眼:陆伯。
他刚来江家的时候,像头坚韧不屈的狼崽子,骨子里带着浓烈的自卑与凶煞。
正是因为不甘心,陆彦一路向上爬,从一个保镖的职位,爬到了今日老总的位置,只想洗刷掉出身带来的差距,甩开过往的绝望处境。
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全身心的疲惫与绝望,一如当年被推上心脏病手术台的濒死之际。
万般煎熬痛苦。
陆彦同义父说了话便离开了,李秘书费解地帮老板订了凌晨的机票,连轴转了好几天的陆彦眼睛都没合一秒,便径直飞去了横店。
此刻的江照眠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妆都没卸便被人打了好几个电话。
每一个都不出意料的是前来八卦的塑料朋友们打的。
询问的顺序也出奇一致,先是装模作样问问工作辛苦与否,而后立刻进入正题
听说你保镖把嘉悦珠宝太子爷给打了,四根手指都骨折了,牛!
江照眠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们在微信上纷纷回答她。
[没事啦,程瑞清丢了大脸,一定不会继续骚扰你了!]
可是江照眠在意的是那些吗?
她只在乎陆彦会不会被这件事影响,那个程瑞清睡的女人都比看过的书多,大字不识几个,为人却又蠢又横,放在古代绝对是欺男霸女的二世祖,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她之前就听说过程瑞清开车撞了个仇家这种草菅人命的恐怖事件。
万一他想尽了办法去为难陆彦,绝对会成为很棘手的事情。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江照眠以为是客房服务,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哪料直直对上了男人鹰隼一般的漆黑双眸。
她吓得哆嗦了一下,看清后,松了口气:陆彦,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晚?
江照眠下意识拽了下他手臂,慌乱问:还安全吗?
陆彦不知她为何问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但心中像是狠狠挨了一下,刹那间酸软苦涩。
安全。
我连夜把工作交接好了,来剧组陪小姐。男人的嗓音莫名沙哑疲惫。
江照眠心不在焉转过身:那你进来吧,刚好我有话问你。
陆彦关上门,带来一阵浓烈阴郁的低气压。
他情绪似乎很低落,没等走两步,便听见了江照眠略带无奈和烦躁地声音:你打了程瑞清?
陆彦:
好似硬生生灌下一坛子白醋,他危险地眯起眼,浑身的气场更加阴鸷冰冷。
江照眠未尝察觉他的异状,自顾自说道:虽然我也很想打他,但是毕竟他家在京市有头有脸,你把他打那么狠,我怕出事。
不会。陆彦嗓音冰冷傲慢,屋里没开空调,但气温骤降。
江照眠深呼吸了一下: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行事作风目无王法,我看,还是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他吧
陆彦冷嗤一声,一步步靠近:断了几根手指而已,我曾经训练打断的可都是肋骨,小姐有没有这么心疼我?
危险气压骤然笼罩过来,他的话也突然大胆又轻佻,江照眠察觉不对,抬眼看他。
她错愕的对上了那人微红的眼。
小姐,你有未婚夫,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你从哪知道的?
江照眠从未见过陆彦这种神伤又愠怒隐忍的模样,她百感交集,咽了咽口水,竟也下意识慌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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