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皇帝对这场闹剧的忍耐度接近极限。
从来都是风家愿嫁,姜家不愿娶,如今全反了过来,姜家愿娶,风家却不愿嫁,皇帝怎么可能容许公主如此胡来?
“阿墨,你自小流落在外,没有人好好教导你,所以你如此不懂规矩,朕也不怪你。”皇帝沉声道,“和妃,带公主回去,好生教导。”
和妃答应一个“是”字,带着宫人上前就要扶起元墨,手还没碰到元墨的胳膊,元墨骤然起身,“呛啷”一声响,手里多了一把晶光耀眼的匕首:“都不许过来!”
皇帝震怒:“你反了不成?”
“你再逼我嫁,我就反了!”一股气梗在元墨的心头,冲口而出,“你是我父皇,我有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当父亲,可是我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娘发疯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我父亲了,可你认我难道就是为了把我嫁给姜家家主吗?”
和妃惊呼:“阿墨不可!快快放下刀!”
然后急向皇帝跪下:“陛下,永宁才进宫,样样都不懂,陛下息怒,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不必!”元墨道,“我生在民间,养在民间,你们皇宫的规矩我不懂,也不想懂!”
她手中的匕首倒转,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我的命就一条,既然是父皇你给的,那就还给你吧!”
说关,匕首狠狠刺下!
“不可!”皇帝失声惊声,无数人同时惊叫。
很好,是她要的效果。
元墨心里想着,手上速度依然快,但力量已经放轻了,到时最多在脖子上划条红线,就足以镇住场子了。
一只手捂住她的脖颈,掌心温热,她的手来不及停下,划在这只手背上。
她划得不算用力,但金螭削铁入泥,手背上顿时鲜红一片。
元墨震住。
姜九怀却像没什么感觉,他用那带血的手握住她持匕首的手,低声道:“我送你金螭,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谁也没想到,一场喜事竟以流血收场。
和妃带着元墨回宫,握着元墨的手柔声道:“阿墨你怎么能这么傻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姜家家主对你情根深种?你不嫁他嫁谁?”
元墨坐在床上,垂着脑袋不说话。
姜九怀最后说那句话的样子,让她很难过,心很疼。
和妃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娘想想啊。”
元墨咕哝:“我娘有父皇照顾。”
和妃叹了口气:“阿墨,你哪里知道后宫的水有多深?我初入皇宫不知深浅,误饮了一杯茶水,便终生不能生养。你不知道我是吃了多少苦才走到眼下这个位置,你母妃眼下刚来,陛下自然宠她,可陛下只有一双眼睛两只手,照看不到后宫所有人,君恩这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有孩子才能稳固后宫女人的地位。你是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你若是能嫁进姜家,你娘才是真正的终生有靠,谁也不敢欺凌,你懂吗?”
元墨喃喃道:“要用孩子才能保住的爱,是爱吗?”
和妃叹息:“后宫之中,自来如此。”
“那就不要留在后宫。”元墨反握住她的手,“我带你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和妃震住了:“这怎么可能?你这孩子脑子了里想的是什么?你和姜家家主两情相悦,嫁进姜家,既成全自己,又成全你娘,这是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因为这不是成全,是牺牲。”元墨慢慢道,“我比谁都希望娘好好的,可是谁也不能只为了自己好,就牺牲别人的幸福。”
和妃又好气,又好笑:“我的傻阿墨,你嫁给姜家家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叫牺牲了?”
元墨看着她道:“娘娘,那么多公主嫁进姜家,你看见哪一位公主真正过得开心?那么多姜家家主娶了公主,你看见哪位家主过得幸福?”
和妃一时顿住,叹了口气:“阿墨,等你再大些,你就会明白,幸福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有的,但权势富贵,只要你努力,便能抓在手里,那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元墨问:“娘娘嫁进皇宫,也是为了权势富贵吗?”
“我?”和妃摇摇头,“我是被逼无奈。也不知道小姐当初在信里写了什么,陛下看完信后,就把我留下了。唉,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你先好好睡一觉,睡好觉,心气自然就顺了,明天一早快去给你父皇认个错,知道么?”
元墨一把揭起被子盖住头顶:“我没错。”
和妃无奈,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命宫人好好照顾元墨,方起身离开。
宫人吹灭了灯,关上门。
黑暗中,元墨慢慢拉下了被子,睁开眼睛。
姜九怀被留在宫中养伤,据说皇帝亲自看着太医包扎,包扎好了之后还坐下陪了姜九怀半天,甥舅两个看起来感情极为融洽,人们暗暗惊叹这真是史无前例,匪夷所思。
三更天,各宫都已经熄了灯,皇宫深陷在一片黑暗中。
“咯哒”,窗子轻轻被推开,元墨穿了一身太监袍服,翻了进来。
清幽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屋子里的一切像是浸在一片清凉的水中。元墨轻轻关上窗子,蹑手蹑脚走近床帐。
绢帐低垂,里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单只是这样靠近,元墨心里面已经又酸楚,又难过,好像谁往她的心里塞了一颗酸梅子。
厚厚的地毯吸去了所有足音,她轻轻掀开绡帐,看见姜九怀安稳合目躺在枕上,手搁在被子外头,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帐子里透着一股清苦的药味。
能睡着,便说明情况还好。
元墨站在床前,几乎是放肆地看着他,绡帐将月光又筛了一层,洒到床上的光更加幽暗,但是无妨,他的脸早就刻进了她的心里,哪怕周遭全是漆黑,她也能凭着记忆勾勒出他的模样。
对不起,阿九。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道。
对不起,阿九,我弄伤了你的手。
对不起,阿九,我不能嫁给你。
对不起,阿九,我让你伤心了……
泪水从眼眶里冲了出来,元墨拿袖子擦了擦,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清冷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半夜潜入,只打算看一眼就走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元墨吓了一跳:“你、你没睡?”
“没有人在被拒婚的当晚能睡着的。”姜九怀半坐起来,看着她,“过来。”
他的发丝披散,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线白皙的胸膛,声音低沉,眸子里有幽暗的光,他的视线仿佛是有形的,缚住了元墨,元墨不由自主上前两步,又强行顿住,“我、我就是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没事就好。我,我先走了。”
先是喝错了药,再被划伤了手,他今夜可算是倒了大霉。不过看起来宫中还是有靠谱的太医,
她刚转身,便被姜九怀自后面抱住,姜九怀叹了口气:“你都打扮成这样了,就算在这里待上一晚上,也不妨碍你立志不嫁我的决心。”
他的怀抱温暖坚定,舒服得叫元墨舍不得挣脱,元墨鼻子一酸,又想哭了,“我真的没想伤你……”
姜九怀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微微低沉:“我知道,你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为这点事就自尽?你只是想做做样子,弄出一道小伤,吓唬吓唬陛下。”
元墨一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阿九这双火眼金睛,可是,你既然知道干嘛还拦我?”
“因为,哪怕是小伤,我也不愿你受。”
呜……
元墨差一点在他怀里哭出来。
但是脑子让她克制住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把心中那澎湃汹涌快要溢出来的热流暴力镇压住:“自尽是演戏,但我的话是真的……”
“阿墨,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只要喊一声,你半夜投怀送抱的事实马上就会被传到人尽皆知?到时候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元墨:我去,没防到这一招。
姜九怀看着她眼睛陡然睁大,圆滚滚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一缕清甜在心中扩散,随血脉运至四肢百骸:“阿墨,别闹了。你点头,就是风风光光地嫁,你不点头,就是身败名裂地嫁,反正是嫁定了,何必浪费时间?”
元墨转过头,瞪着他:“阿九,你脑子是不是真的糊涂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谁?我是风家的公主啊!”
姜九怀微微挑眉:“哪又怎样?”
“我,风家的公主,你,姜家的家主,我们俩真成了亲,能有好日子过吗?”元墨好想劈开他的脑袋,帮他把里面进的水全倒出来,“你难道就不怕我们重蹈你爹娘的覆辙?”
“怕。”姜九怀道,“但更怕失去你。”
元墨的心被狠狠烫了一下,又暖,又疼。
她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他:“姜九怀你醒醒!这世间不止是儿女情长,没有你我照样能活得好好的,你也一样!你能别跟着皇帝陛下起哄吗?你明天一早就上折子,说我荒淫无耻不守妇道,撤回求婚,你这辈子不就安生了吗?”
“……没有我你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姜九怀低低地说着,声音与气势不知哪里有点不一样,他向她踏进一步,元墨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我、我是说,做人……还是要坚强一点,想开一点,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她一步步后退,小腿被什么东西抵住,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床榻前,偏偏姜九怀还是步步逼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压迫力,元墨腿一软,全靠手撑住才没有躺下。
姜九怀盯着她,“你这不叫坚强,叫没良心。”
“你……你都知道我是风家公主了还不放手,这这这不叫痴情,这叫死脑筋!”元墨嘴上反击,但被他这么居高临下,搞得她气势全无,这反驳听上去很像蚊子哼哼,姜九怀无声地一笑,幽暗光线中,他俯近,“我就是死脑筋,怎么样?”
元墨强撑着道:“你你你明明说过不娶风家公主的!”
“若公主是旁人,我自是不娶,可公主是你,又另当别论。”姜九怀捏住她的下巴,不容她的眼神游离闪避,“我说过,我要娶的人是你,你是不是公主,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太太太太近了!
他的声音,他的气势,他的眼神,近在咫尺,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将她兜头罩住,她。
元墨忽然想到一件事,哆哆嗦嗦问道,“阿、阿九……太医有没有给你喝点什么解药之类的?”
他他他他身上的春药,不会还在吧?
姜九怀微微一笑:“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试你个大头鬼!
元墨正要挣扎,门上忽然传来“笃笃笃”三下轻响,跟着有人道:“家主大人,您醒了么?是不是有人在屋子里头?”
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元墨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疯狂用眼神向姜九怀表示:没人,没人,快告诉他没人。
姜九怀看着她的眼睛,眼中全是笑意,口里道:“进来。”
“老奴遵命。”
外头大太监答应一声,推门进来。
绡帐轻飘,室内无声。
传闻中的家主大人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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