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元墨被姜九怀带进了怀里,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与他的怀抱之间形成一个隐秘的小小的天地。
“你去看看窗子是不是没关好,风声响,吵得人睡不着。”
姜九怀淡淡地吩咐。
元墨窝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胸膛微微震动,里面传出有力的心跳,砰,砰,砰,在这密闭的空间,响得仿佛能激起回声一般。
也许,会有回声的感觉,是因为她的心跳也很快。
一下一下地,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脑子:镇定点!他没有让大太监捉奸在床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说明还有救,别慌!
心:我我我我没慌,完完完完完完全没在慌的……
“家主大人,和妃娘娘那边说不见了永宁公主,不知家主大人可曾见过公主?”
大太监的声音骤然跳起在床畔,元墨的一颗心真要跳出来了。
“永宁公主宁死也不肯嫁给我,怎么可能半夜跑到我的房中来?”姜九怀的手指细细地抚着元墨的下巴,曼声道,“公公应该去姜其昀房里找找才是,陛下不是特意把他也留下来了么?”
“公主行事是有些任性,家主大人切莫放在心上,十七公子早已睡下了,永宁并未去那边。”
“哦,你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上谁的屋子就上谁的屋子,我管不着。”姜九怀口里说着,在元墨的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
元墨待要捉住他的手,又怕弄出动静暴露行踪,但他玩着她的下巴,就跟玩只猫似的,麻麻的痒痒的,她也不乐意,他再抚上来的时候,她看准了就是一口咬上去。
姜九怀明显僵了一下,倒抽一口气。
全身的神经仿佛都向着被咬的那点地方涌去。
大约是窝在被子里的缘故,她的唇好像格外地烫,又烫,又软,夹着牙尖上传给他的一点点疼,姜九怀觉得自己要疯了。
大太监原先听他语气似有不善,正赔着小心说好话,陡然听得这一声异样的抽气声,一愣:“家主大人?”
“……不小心碰着伤口了。”姜九怀的声音极力压抑,带着明显的紧绷,“你下去吧。”
“是,是。”
任谁求婚之际被划拉一刀,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和妃娘娘还说公主有可能会在姜家家主这里,看来真是想多了。
门再一次被关上,被子里的两个人都竖起耳朵,听得脚步声渐远,两人同时动了。
元墨一骨碌从旁边滚下了床,姜九怀伸手去抓她,迟了一步。
“回来!”姜九怀恨声道。
“才不!”元墨已经跳上了窗台,“阿九,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你趁早死心吧!”
窗子关上的那一瞬,里面传来重重一下捶床声。
可能和妃正在到处找人,皇宫里的灯明显多了一倍,到处都是羽林卫在穿梭。
元墨差点儿和一队羽林卫迎面撞上,连忙闪到墙壁后面,不料撞上了另一个人。
那人也跳了一大跳,张嘴就要喊出来,还好自己捂住了。
“怎么是你?”
元墨和对方的声音撞在一起。
是安宁,和她一样穿着小太监的服侍,一样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两个人就像照镜子似的。
元墨“哦”了一声,“你去找小昀了?”
安宁也打量她:“你去找九怀哥哥了?”
“什么?”
蓦地里一声暴喝,一队羽林卫奔过去,刀剑出鞘对准了两人,只是灯笼一照,羽林卫愕然,“公主?”
“知道是公主还不快把刀子收起来?”元墨按住吓得胡乱蹦跶的小心脏,赶紧把新得的身份拿出来用用,“有你们这样对公子的吗?”
安宁也道:“以下犯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元墨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当公主还是安宁比较有经验,训人比她有水平。
“臣等冒犯,望公主海涵!”羽林卫们连忙收了刀,然后问,“深更半夜,二位公主为何会在这里?”
安宁语滞:“我……我们……”
“我们是出来赏月的!”元墨接过来道,“你们不觉得今夜的月色很好吗?”
今夜并非满月,天空还有几片云,实在不是赏月的好时候,羽林卫们都露出了一脸困惑。
“今夜是父皇的寿诞,天地同庆,月色自然与众不同,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元墨斥问。
羽林卫们连忙请罪:“是臣等蠢钝!今夜月色确实极好!”
元墨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听羽林卫又问道:“只是,二位公主为何这副打扮?”
安宁怒道:“你们有完没完?我们姐妹赏月,爱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你管得着吗?”
哟!原来这样也可以,元墨立刻学到了新技能,叉腰道:“我们为什么穿成这样?还不就是怕被你们这些人跟着扰了我们的清静?快快快退下,别打扰我们赏月!”
羽林卫们落荒而逃。一个安宁公主已经是骄纵无比,再来一个永宁公主更是无法无天,以后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这里元墨和安宁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姐妹……从前那些人,只知道跟在我后面,一点儿也不好玩。”安宁低了低头,不大好意思地道,“原来有个妹妹也挺好的……”
“等等。”元墨问,“你多大?”
“十八。”
“呵呵呵,”元墨微笑,“叫姐姐。”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帝寿诞那晚发生在烟花下的故事,迅速传遍京城。
每条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桩事,大家对“姜家家主喜欢永宁公主,永宁公主喜欢姜家十七公子,十七公子喜欢安宁公主,安宁公主喜欢姜家家主”这条死循环热情高涨。
宫人们也在暗中议论纷纷。
按皇帝的意思,那当然是即刻给元墨和姜九怀赐婚,三天之内送入洞房,板上钉钉,尘埃落定,万事大吉。
但姜其昀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子,身份也不低,再加上元墨那把匕首一划拉,皇帝也有几分顾忌。
便在皇帝左右为难之际,文华长公主献策,让姜九怀和姜其昀比试一番,胜者便是永宁公主的驸马。
皇帝一听,眼睛便亮了,即刻旨意便传了下去。
接旨的时候,元墨同姜其昀在一处。
因是一大早,姜其昀还裹在被子里,坐在床上发呆,目光迷离,笑容飘忽,“呵呵呵,你说得真不错,我一答应娶你,豆豆就来找我了……她让我不要掺乎进你们的事,她担心我被姜九怀那家伙玩到渣都不剩,呵呵呵呵,她还是很在乎我的啊……”
但顿了顿,他忽然又满面愁容:“可她说将来要出家,她为什么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给我?”
换作以前,元墨定然是和他同样困惑,觉得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变幻莫测,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于是便阻碍地懂得了安宁的心情。
“因为她不想你迫于无奈娶她啊,”元墨拍拍他的肩,“你只要让她明白,你是真心喜欢她,而不是因为那天的事不得不对她负责,便能抱得美人归了。”
姜其昀脸上忽然一红:“我是真心喜欢她没错,但确实是因为那天的事,我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她……”
元墨好想抽他一巴掌,你就是这样才抱不到美人你知道吗?
算了,这事由他折腾去吧,元墨是为正事来的,她问姜其昀在姜家公账上欠了多少银子,打算帮他还了。
姜其昀感动得热泪盈眶,握着她的手:“呜呜元兄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不客气,我也是为我自己。”
不这样的话,姜九怀一句让姜其昀还公账,姜其昀就萎了,还怎么和姜九怀斗?
圣旨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大太监宣了旨之后笑吟吟道:“陛下对公主可真是宠爱非常啊,若是换一个人,今天老奴来宣的定然是赐婚的圣旨了。这可是陛下给公主的机会,公主可要好好把握呀。”
元墨拿着圣旨,只想呵呵。
比试分三场,一场诗文,一场射艺,一场武艺,三局两胜则迎娶公主。
听上去文武皆有,十分全面,且公平公正公开,一碗水端得很平。
但若是将姜家家主的能耐算进去,就会发现皇帝就差没有有亲手把这碗水全端到姜九怀面前了。
“完了。”姜其昀简明扼要地下结论,“要不你那笔银子还是省了吧,就算替我还了公账,我在第一局就得直接认输了。”
“不能认输!”元墨握住他的衣襟,“搏一搏还有机会,认输就什么都没了!”
贵人们的比试不必本人亲自下场,手下人的能耐就是贵人的能耐,元墨让姜其昀即刻去把京城那些有名点的文人墨客全请过来,自己则动身去京兆府衙找叶守川。
没想到扑了个空,叶守川不在。
“大人一大早就带着老大去吏部了,还没回来呢。”赵力说着,眼神闪闪烁烁,“那个……二爷,你……真的是公主啊?”
“嗯。”元墨打着扇子,她在宫外依然作旧日打扮,一身淡蓝色圆领长袍,束一条蹀躞带,仍是一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怎么你们老大出去办事,你们倒在这里闲着,街巡了么?案子查了么?”
把一脸惊奇的捕快们赶跑了,元墨坐在叶守川的屋子里等了会儿,不知不觉就想起那天她在叶守川这里喝酒,姜九怀来找她的事,一时间有点烦乱,打着扇子寻了座茶楼坐坐。
茶楼里十分热闹,中庭大堂人满为患,只听当中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你道怎地?那假山里头出来的人,正是杨家家主和长宁公主!”
“噗!”元墨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
叶守川此时刚好上楼,这口茶水一点不落地全喷在了叶守川的衣摆上。
“对不住对不住,”元墨连忙拿下小二肩上的手巾,替叶守川擦,“你怎么自知我在这儿?”
“我回来路上碰到赵力,他说你来找我,我回去没看到你,就猜想你在这里。”叶守川接过手巾,自己擦了擦,坐下来,声音温和,“你最爱吃这家的五香蚕豆,每次来府衙,总要来这里坐一坐的。”
“还是师兄最了解我。”元墨顿了顿,“那个,师兄,我现在在宫里当公主了……”
叶守川点点头:“我知道,宫里传话,提拔我去羽林卫当偏将,今日已去吏部入了职,明日便正式入宫当差。”
元墨又惊又喜:“真的?那我以后可以常在宫里看到你了!”
后来元墨才知道,这是皇帝亲自发的话,他昔年和楚天阔布衣论交,若说皇帝这辈子有过朋友,那应当就是楚天阔。昨日听说楚天阔出事,皇帝十分震怒,震怒之余,也十分伤感,打听得楚天阔有一弟子名叶守川,在京中当捕快,立时便下令擢升到羽林卫。
两人聊了一会儿,元墨把比试的事情说了,但楼下说书先生洪亮的声音十分抢戏,只见他唾沫横飞,将元墨拒婚的情态描述得万分仔细,增添了许多长串的台词,诗句就引用了不下五首。
然后又是大篇对姜其昀的真情告白,最后姜其昀和姜九怀拔剑相向,眼看就要血溅五步的时候,皇帝一声令下,喝一声住手。
传闻中的家主大人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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