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弗伊布斯,我们来看你了!”贝罗娜兴奋地大声说。在她身后是淡淡微笑的马库斯。“好久不见,弗伊布斯,身体好些了吗?”他的声音显得平静多了,不像贝罗娜那么兴奋。在他之后是达芙妮,用她那种磕磕绊绊,强调奇怪的说话方式对他说:“你好,弗——奥瑞恩,不能,来,我,替他,转达:祝你,健康。”
我不好。弗伊布斯心想。我不想被你们打扰!
黛安娜于是对他说:他们是关心你,来探病的,弗伊布斯。不要这样啦……看圕請至リ渞髮棢詀:r𝖔𝔲sH𝔲ω𝔲⒉𝖈õ𝓶
接着黛安娜就转向了他们(她刚才一直在看着他!),高兴地说:“啊,你们怎么来了?真高兴看到你们。”
弗伊布斯,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表面上也装出一个正常的模样,对他们说:“你们好。”
距离他苏醒已经过去了两天,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他的四肢上的束带撤了,但警告他不可以乱动,谨防伤口裂开。坐起来都不可以。如果要稍微坐起来就要去调节病床,很是麻烦。
所以现在,他是平躺着。来探病的叁个人走过来,像每天来查房的研究员一样,站一排在床边,低着头打量他。幸好贝罗娜他们没有上手看看这里戳戳那里并且发表一通评论,不然他——
你现在不可以乱动哦,弗伊布斯。黛安娜说。
……等他好了他要和他们打一架!
达芙妮捂着嘴笑。他打赌她那个笑是嘲笑,嘲笑他现在病弱地躺在床上不能动。
虽然她确实是在嘲笑,但也没有太多恶意的,弗伊布斯。黛安娜说。
嘲笑还没有恶意吗?他反问。
我是说……没有攻击性!没有你那样的攻击性!
……我也不会真打的!就那么想一想……
正当他在她脑海里这么说的时候,贝罗娜遗憾地摇摇头,开口说:“真遗憾你还爬不起来,和你打一架啊,弗伊布斯。”
……呃,贝罗娜的意思是,切磋。
那我刚才的意思也是切磋!
这时候马库斯的发言中断了他们的交流:“达芙妮,我不能替你说这句话,抱歉。”
于是紧接着达芙妮便亲自开口,对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说:“弗伊——你,中弹,太,丢人——”
她这是在攻击我!黛安娜!
呃……是的……达芙妮对你的攻击性一直很强,但那也是因为你对她的攻击性一直也很强……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任由他们攻击我,但我不应该攻击他们?
当然不是……好啦,别生气了,我是希望,你可以对他们多笑笑,别总让别人那么难堪……如果你表现得友善,他们对你的攻击性自然而然就会降下去了,弗伊布斯。
她听起来好像艾达。弗伊布斯想。不过,虽然不喜欢艾达,不觉得艾达什么都对,需要承认的是,艾达在如何友善地和别人交往方面的建议确实总是对的。再说,就算黛安娜说的不对,按照她的建议实际操作一下,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于是,他没有对达芙妮刻薄回去,而是微笑着回答说:“不过是一次失败,我不在乎。”
达芙妮没有回答他,把手放在黛安娜的肩膀上。黛安娜愣了一下。
“哦……达芙妮说她不是指你的失败,而是……你让自己受伤,让我担心,太丢人了……”
黛安娜对他这样说完,“听”到这句话是真的刺痛了他,便立刻又说:对不起。
不……她说的没错,是很丢人……让你担心,对不起,黛安娜。
黛安娜看着他,眨眨眼睛,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她转向达芙妮,不过她的话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对他说的:“也没有那么担心啦……弗伊布斯那么厉害,我知道他会没事,而且现在,果然,他真的没事了。”
……虽然这么说,是让他心里的刺痛少了一些,可是他又感觉到了另一种伤感了:原来她没有很担心我啊……
黛安娜“听”到了,立刻严厉地看过来:什么?!你中弹的时候我失控了!让整个街区的人听到了我的精神尖啸——那很丢脸啊!都是因为你!
……对不起!
因为忙着和黛安娜说悄悄话,弗伊布斯没有说话,也没有别人说话,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于是马库斯开口了:“黛安娜,我听说抢救的当时,凭借结合,你就去‘井’里捞他了。”
贝罗娜似乎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是啊是啊!好厉害,好棒啊!结合让联结延伸到这么远的物理距离!”
“也没有很远啦……我当时就在手术室外,要是再远一点,我可能也到达不了他那里。”
听着他们的交谈,弗伊布斯回忆起那个时候。那时候的记忆说起来很模糊,不过被黛安娜拥抱,被她带领着上浮的感觉,他印象深刻。
那感觉很好。被引导,被拯救,不会迷失,心里无比安定。
他察觉到了黛安娜一股强烈的心绪波动,因为她“听”见了他刚才的感想。他望过去,看见她耳根红了。这一点,同样观察力敏锐的黑发哨兵也发现了。贝罗娜拍拍黛安娜的肩膀,说:“不用害羞,黛安娜——你就是超级厉害!超棒!”
达芙妮没有说话,不过她也抬起手,对黛安娜竖了一个大拇指。
“……是的,你很厉害,黛安娜。”弗伊布斯也说。
然而贝罗娜立刻不满地看向他。
“被救的人是你啊,弗伊布斯,”她说,“你这种点评的语气怎么回事?”
达芙妮笑起来,马库斯笑起来,最后,黛安娜也笑了。向导的笑声令贝罗娜不明所以,直到她的向导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告诉了她什么。于是她也笑了起来,打趣弗伊布斯说:“原来你的情绪比你的表情要像个人啊,弗伊布斯。”
弗伊布斯成了在场唯一不笑的人。他一边加强自己的屏障,一边想: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笑够了之后,话题转向了结合。
“我好期待结合!”贝罗娜说,“现在只有我和马库斯没有结合了,可恶。自从达芙妮他们结合后,也和我们分开训练了,都没有时间好好问问结合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反正,很快,你,也,知道咯~”达芙妮说。
“啊!你们这些已结合的哨兵向导,是在结合时进行了什么秘密宣誓吗?比如什么不要对未结合的人描述结合的感觉,问就是你结了就知道了——连教官们都神神秘秘的!就不告诉我们。”
“也确实不是什么很好形容的感觉啦,”黛安娜说,“就是很……亲密,什么都会知道,什么都会了解……”
“哦……”贝罗娜看上去似懂非懂,也就是完全不懂,“我还以为,结合就是加强版联结……从讲义的定义上看似乎是这样。”
“完,全,不,是。”达芙妮说。接下来的话似乎太长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碰了碰黛安娜的手。
“嗯……达芙妮说,一开始可能还会觉得有点麻烦,有点困扰,有点不舒服。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会越来也习惯,越来越好的。达芙妮还说,而且……哈哈,这样说也不太合适啦,达芙妮。不过,贝罗娜和马库斯看起来确实会是我们几个中最顺利,最觉得没有困扰的哨兵和向导……祝你们早日结合。”
她说了什么?弗伊布斯问。
黛安娜有点苦恼。没说出来就是觉得不适合让他听这样的话。
弗伊布斯觉得自己更好奇了。
在他这种好奇情绪的催促下,黛安娜告诉他:达芙妮说,马库斯和贝罗娜身心都很健康,不像你,像个精神变态。和精神变态结合,每天见面就是被迫听神经病的念头和情绪,太折磨作为向导的我们了。
……谁是变态神经病啊!!!
所以说不适合说出来啊……
我就知道!我和达芙妮永远不会变得对彼此友善起来!!!
哈哈哈……弗伊布斯,你不要敌意这么强,也许本来有可能,但你自己断绝这种可能性……
这时候,房门打开了。贝罗娜第一时间扭过头去。其实她刚进来时,弗伊布斯就隐隐觉得贝罗娜不是因为来探望他那么激动,而是等着趁这个机会见到这位研究员。
“嗨,贝罗娜和马库斯,还有达芙妮,”为首的研究员和他们打招呼,“时间差不多了,和弗伊布斯以及黛安娜道个别,回朱利亚斯那边吧。”
鲍勃·希菲尔德博士,原来也是赫尔海姆项目组的成员。他算是贝罗娜和马库斯的“艾达”,贝罗娜和马库斯对他有特殊的感情。
不过大概是弗伊布斯十岁,贝罗娜和马库斯九岁左右,他们得知,希菲尔德博士退出这个项目了。他还在第九区工作,牵头做药物研发方面的项目。不过第九区那么大,他们这些实验成果的活动范围极度受限,基本没有机会再见到鲍勃。
贝罗娜和马库斯一直很想念他,特别是贝罗娜。
“好的,鲍勃,”达芙妮最先开口,“再见,弗伊,黛安~”她最先走出去。
贝罗娜一动不动。弗伊布斯还真有点好奇她的表情,可惜从他的角度,贝罗娜和马库斯的表情他都看不见。
他们就是……挺惊讶的。黛安娜告诉他。
啊?惊讶?为什么是惊讶?
不等黛安娜回答,他就知道为什么了。他听见贝罗娜说:“天啊,鲍勃……你胖了。”
弗伊布斯尽量克制自己大笑的冲动。他前两天见到鲍勃,差不多也是这种感想:鲍勃胖了。其实这么多年下来,研究员们都有变化,有的变胖了,有的变瘦了,有的皮肤上有了皱纹,有的鬓角上有了白发。但因为时不时能见到,所以时间留下的变化给他们的感受没那么深刻。但鲍勃就不一样了。其实鲍勃也没胖太多,可惜这么好几年不见,感性上来说就觉得好像只有鲍勃大变了样。
弗伊布斯听见鲍勃开口,语气里带上了无奈:“是啊,人类还没攻克细胞衰老的难关,发明出永葆青春的神药。这里,有人在变胖,有人在变丑,只有朱利亚斯那家伙,除了老了点,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朱利亚斯。好了,贝罗娜,给博士们让出点空间,和马库斯先出去吧。”
“嗯,好的,鲍勃,我们不打扰你工作。”她说完,转过身,“弗伊布斯,黛安娜,再见。”
马库斯也跟着说了一声再见。他们出去了。
黛安娜也退到一边,博士们来到弗伊布斯身边。开始例行的检查。恢复得很好,弗伊布斯的主治医生这么说。每一天他都这么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起来活动?”弗伊布斯问。
“过几天。”这位医生含含糊糊地回答。
“过几天是几天?”弗伊布斯追问。
这时候希菲尔德博士开口了:“如果你不想让你光滑的肌层和漂亮的肺叶上留下瘢痕,导致你以后活动时一直能感觉到隐痛,稍微受到什么刺激就咳嗽个不停或者痛个不停——那你现在就当自己瘫痪了吧,什么时候我们说:‘弗伊布斯,你现在可以试着活动了。’然后你再意识到:‘哦,原来我的身体还能活动啊。’”
弗伊布斯一直无法理解贝罗娜对希菲尔德博士的思念之情。虽然弗伊布斯以前和鲍勃接触也不算多,可就算接触不多,也能了解到鲍勃是个很不亲切的家伙。其他研究员也许私底下也不亲切,但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小孩们面前装的很亲切,可鲍勃不一样,永远板着一张脸。
医生做完了他的工作,轮到博士们了。鲍勃和他身后的研究员对弗伊布斯正在愈合的伤口进行了一些讨论,讨论充满了专业术语,从第一天开始弗伊布斯就没听懂过他们在说什么。他知道他们大致是在谈这个药对他的作用,但具体内容他听不懂。而黛安娜表示虽然她比弗伊布斯懂一点,很多词她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博士们讨论完了,前两天的话,鲍勃就带人离开了,但是今天,也许是因为心情很好,鲍勃又继续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弗伊布斯的——一开始弗伊布斯一位希菲尔德博士是在凝视他的伤口。
“小子,你知道吗?”鲍勃这么说着,视线移回弗伊布斯脸上。弗伊布斯以及能“听”到这位博士情绪的黛安娜都以为他是想对弗伊布斯说什么富有深刻哲理的教育的话。
然而希菲尔德博士说出来的是:“长得好看是有特权的。”
“……哦。”
鲍勃看着弗伊布斯没有露出一副受教的表情,遗憾地摇摇头,好像弗伊布斯是错过了什么非常有用的人生经验。鲍勃继续说道:“努力,就能成功。但如果你又努力,又好看,你就能变成实验室主任。”
弗伊布斯扫视了一圈鲍勃身边的博士们——他们要么面无表情,要么一副认真聆听,不住点头的模样。
鲍勃最后为他的发言做出了一个富有启迪性的总结:“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把你们做的这么好看了吧?”
“……哦。”弗伊布斯说。
鲍勃终于稍微满意了些,点点头。主治医师把弗伊布斯的上衣复原,被子盖好。希菲尔德博士带着这波人离开,出去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嗨,鲍勃,好久不见。”弗伊布斯听见贝罗娜的声音。接着是马库斯的声音:“你好,鲍勃。”
弗伊布斯听见鲍勃告诉他的研究员们先走吧,他稍后就过去。
然后,门自动关上了。这里又只剩他和黛安娜两个人,没有人打扰他们。
他“听”见,黛安娜有点遗憾。她想多看看贝罗娜他们和鲍勃的重逢。他想起,刚才达芙妮离开时,黛安娜也是有点遗憾的,她想多了解达芙妮和奥瑞恩的结合。
她都不能,她现在的任务是在这个房间守好他。
……是不是每天呆在这里,你很无聊?他问。
当然不是。黛安娜回答。她蔚蓝的眼睛望向他,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每天给你疏导,看你越来越好,而且知道这里有我的功劳,很有成就感的。而且,说实话,自从你醒过来,好像不那么容易伤心,好像从那种“失恋”的状态里走出来了……和这样心情很好的你天天在一起,感觉自己心情也变得很好。
啊……原来,之前他那种状态,是让她也天天心情很不好吗……
她察觉到他的沮丧,立刻紧张地告诉他: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太在意,弗伊布斯。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又有点喜欢这种什么错误都不需要在乎的感觉,又有点不喜欢这种被当小孩子似的哄的感觉。
……你好难懂啊,弗伊布斯。她说。
你也好难懂的,黛安娜。他便说。你明明不想这么久一直只呆在这里,你想回到博士那边,去见见达芙妮他们。如果你想,你就去吧。
……你会不高兴的。
我不会,我已经十七周岁了,明年就是成年人了。我很会管理自己的情绪。
她犹豫着。最终,她相信了他。因为从他的表情和他的心来看,他没有说谎。而且,他的确一直以来,提出的几乎所有建议都是对的。
我不会离开很久的。她说。
嗯。等你告诉我你听到的消息。
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啊。
嗯。
她走了。隔绝一切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水母冒出来,没有玩伴,沮丧地在这片过于空旷的空间飘荡。
不过,他没有说谎,他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因为如果让悲伤太过放纵,蔓延得太多,黛安娜回来后给他疏导时很轻易就能发现,然后,她很可能会觉得难过。
所以,弗伊布斯闭上眼睛,一边通过结合不断确认着黛安娜的存在,一边开始回味黛安娜在他近旁时浮现在他心里的各种感觉。他回味被她疏导时的安逸,回味被她注视时的愉快。每一次回忆,感情都那么鲜活,好像永远都不会褪色。
他可以回味很久。
*
探病 Há𝔦тá𝓃𝑔𝓌ô.𝒸ô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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